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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寄推开门,素采赶紧看了一眼,还好还好,衣服是整洁的,也没有新增伤口,看来小姐果真被元公爷劝动,并没有杀他。

在知道这个人就是小姐要找的谢无寄时,素采差点吓坏了。

还好公爷的信来得及时,不然今日就要出人命案了。

小姐可是个雷厉风行,从不屑与人虚与委蛇的性子,有什么看法向来都写在脸上。

她今日看小姐的神情,便知道是真的恨毒了这位公子。

素采自是与小姐同仇敌忾,只是为小姐着想,这个人却是万万杀不得。

素采屈膝示意,而后便进了山房。

她关上门的声音响起,谢无寄一直紧绷未显的脊背,终于在此刻脱力地松了下去。

他失力地屈膝半跪在在树影下,大口深深地喘息,睁眼极力压下贯彻肺腑的痛楚。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真的差点死在山房里。

谢无寄并不害怕,他早知道京中迟早会来人,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而不是暗中让他死得无声无息,已经算一件好事。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那位小姐,就会这样惨烈地疼。

谢无寄自小到大挨过很多打。

他身上受过很多伤,可从未有一次这样令他窒息,几乎喘不过气,更是头疼欲裂,仿佛开颅锥骨。

半晌,疼痛终于渐渐减消下去。他满身冷汗,屈膝喘息,半晌,终于闭眼叹息。

还好,她只是试探了几句,并未要他的命。

即便他收敛多年、丝毫锋芒不敢展露,一直蛰居李家,也还是没逃过京都来人的疑心。

谢无寄慢慢睁开一双乌黑沉郁的眼。

而里面的元苏苏,却恰此时抬了抬头。

门未及合上时,她看见他跪了下去。像是剧痛太过,体力难支。

元苏苏觉得奇怪,难道谢无寄刚才说的五内俱焚还是真的不成?世上哪有这样的毛病,见着人便浑身疼的,又不是中了蛊、下了毒。

元苏苏不再去想此事,只当是谢无寄突发恶疾,心里却冒出另外一回事。

谢无寄此时看上去好像真的对皇位没什么贪念。

即便为人欺负,相处起来也还得当,说话也还算个正常人,并没有日后那么喜怒莫辨,好恶难测,杀人如麻。

他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元苏苏想来想去,想起了李氏那具暴晒的棺椁,和那个从无外人能进的静思堂,倏忽却默了片刻。

有些惊醒,又有些沉默,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看了自己刚刚掐住他的右手一眼。

血脉轻轻跃动的感觉还犹自停留在手中,而谢无寄始终没有反抗。

要是未来的他,即便匕首抵在脖子上只怕也会对她笑,赞她做得好。

她收了收手指,突然间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他现在还不是那样的人。

此时的谢无寄对她既恭谨,又坦诚。虽然难保不是因为面对京中来人不知来意,示弱以求保命的退让。

可现在的这个谢无寄……

真的要为未来的他付出代价吗?

元苏苏对韩祖恩杀心明确,是因为她知道韩祖恩是个本性难移的贱人淫棍。即便现在还没来得及算计她,让他为其他所害之人赔命也毫不冤枉。

可是谢无寄?

他好像不是的啊。

元苏苏沉沉地想。

这件事的为难,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

好像接二连三的声音和事情,都在告诉她,谢无寄不该杀。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报信让爹爹知道了也好,他一劝,我暂且不用手沾杀孽了。”

心虚的素采点头。

“去打听下大皇子什么时候到。”元苏苏扶额,只觉得挺累的,“他到了江淮府,我即刻就去见他。”

“是。”

“对了。”她随口平静提起,“去给那谢无寄送个伤药,就当赔礼道歉吧。”

元苏苏闭了会儿眼,又睁眼,看向窗外树影间明亮摇晃的光。

她还是没忍住把这件事继续想了下去。

将来的谢无寄将人一戮两半后,浑身溅血仍然擦手谈笑的模样如在眼前。

和现在的差别也太大了。

他未来那么疯,是不是因为,他所在意的人……尽数死于这个世道呢?

-

李氏傍晚时分才回了小院。

山下县远,来不及回程,她住的小院子又离小姐们所居住的地方甚远,并不需要避讳,索性李氏姊妹几个都住在她小院的客房里。

两个弟弟还在跟着布政使府的公子们饮酒作乐,她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下人们已经掌灯。

只是今日,这没什么人来往的僻静小院子却灯烛辉煌,笑语喧阗,还有依依拜别的声音。

李氏有些诧异,进得门去一看,院里竟然站着好几个丫头,连自己那位受宠的弟媳也站在院里,笑着同人寒暄。

这又是什么情景?

李氏和两个妹妹傻眼的片刻,弟媳早已看见了她,招手含笑说:“嫂子,你来。”

李氏这才呆呆“哎”了一声,有些局促。

弟媳身边的女管事也殷勤笑着跟她见礼,李氏嫁进来这么久,还从未被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这样客气过。

“这是怎么了?”

看她还呆呆的样子,弟媳抿嘴笑起来,说:“看嫂子还不知道,这是元小姐遣最看重的大丫头送来的。新衣一身,伤药一瓶,是为令弟赔礼道歉。”

什么?

李氏万般震愕,赔什么礼道什么歉?元小姐?和谢无寄?

她没听错吧?

一个在宴席上华贵万般、高高在上,一个在小院中整理书籍。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天差地别,他、他们又是怎么联系上了?

弟媳这边同她解释着原委,不止李氏,李三姑娘听了,也愣愣的,一时有些失措。

半晌,却看向那盛着衣裳的匣子。

不过是装衣服所用,却做得这样精美华丽,漆光鲜亮,花纹繁复,平日连见也没见过。

里面装着一个陌生贵女送给谢无寄的赔礼。

只是一件东西,却已经能让他们这样为人优待。

李三姑娘低头,无知无觉地揪紧了手里的绢子。

而谢无寄本人,一直并未应和院子里的喧闹。

直到有人敲门,他才从半明半暗中起身,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扇。

木门推开,灯烛莹莹,橘黄的光洒落院中。

天幕黛蓝倾下,他避无可避,拱手谦卑见礼,心中犹有被赶尽杀绝的不甘。

不知道是何事找他,如果是她后知后觉要找他麻烦,那也只能认了——

“谢公子,快过来看看。”布政使儿媳笑道,他从未得到这样的和善对待,甚至有些揶揄。

“元小姐的赔礼给你送到了,她很是看重你呢。”

……

浓长剑眉压下的黑郁双眼慢慢抬起来,烛火轻辉里,他始料未及地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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