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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1 / 2)

“我打小就在老太太跟前,蒙老太太怜爱疼惜,这些年来日子过得比那寻常小官儿家的千金都要更好些,我哪里又是那不知好歹的白眼儿狼呢?老太太待我的好我便是死了也不敢忘啊,纵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万万不会背叛老太太的,做人要讲良心,我知道!”

“只是……”鸳鸯抹了一把眼泪,崩溃哭道:“那会儿有人跟我说,我家里的老子娘哥哥嫂子还有侄儿全都被捏在手里了,但凡我不乖乖照着她说的办,我那一大家子就都该没命了!老太太……我当真是没有法子啊!”

原本她还半信半疑当那人是诓她的,可后头一直没见着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不了解这位林姑爷的性情,但是她却知道,能当上一品大官儿的能有几个善茬儿呢?甭管平日里再如何温文儒雅和和气气的,但凡他当真是个那样的软柿子,早就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能有今日位极人臣的机会?

所以她是真慌了。

一家子血脉至亲的性命和老太太的名声相较而言,仿佛并不需要太过迟疑。

这是一个正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但却并非谁都会宽容体谅。

就见王夫人冷冷地笑道:“亏老太太平日处处倚重爱护你,若早知多年一片苦心竟养出你这样一个白眼儿狼,倒不如拿了喂狗去还能对着老太太摇摇尾巴叫唤两声!”

而后又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可别再念什么旧情了,今日被她这么一搅合,林家和咱们家可就彻底撕破脸皮了,这贱蹄子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够抵消的,乱棍打死都难解心头之恨!还有她那一家子,不如都提脚发卖了出去吃吃苦头也罢,还想赖在咱们府上享福那是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不成!”贾赦心里一惊,忙跳出来阻拦,“我听妹夫那意思可是摆明了警告咱们不能害了这丫头的性命……”

“咱们自家的奴才如何处置与旁人有什么关系?还怕他能为了这丫头将咱们怎么着?全都抓进大牢里去?”王夫人轻蔑地笑了。

不过是个奴才秧子罢了,那贱命还不如家里主子养的一只小猫小狗值钱,每年那些高门大户内院里悄无声息没了多少奴才又有谁在意过呢?再是正常不过的事了。

“好了,都闭嘴。”

老太太疲惫地轻声呵斥,立时两人都乖乖噤声了。

“你可还记得与你说那话的人究竟是谁?”对于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处置鸳鸯,而是抓出家里的内鬼。

有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杵在身边,真真是叫人寝食难安。

鸳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而后皱起眉头苦思冥想,最终却还是摇摇头,“那人一直在我左后方站着,我看不清她的脸,听声音也陌生得很,仿佛是不曾接触过的人。”

这话虽叫人有些失望,可却也在预料之中了。

她甚至都懒得再去将那几个婆子都找出来审问,十有八九也审不出个什么来。

她怀疑那人甚至都根本不是贾家的人。

贾母缓缓闭上眼沉默了许久,整个屋子里头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凤丫头。”

“老太太有什么吩咐?”王熙凤赶忙应声。

“将金家一家全都发卖了,包括鸳鸯在内。”贾母猛然睁开眼看向鸳鸯,语气冰冷神情淡漠至极,“我知你一片忠心不假,但今日之事终究不能原谅,念在过去这些年你全心全意体贴伺候的份儿上我也不将你如何,这些年的积蓄你也都带走,往后好自为之罢。”

“老太太……”纵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此时此刻听见老太太亲口说出来她却还是愣住了。

王熙凤瞟了她一眼,又问:“这买家……老太太可有什么交代?”

“那等腌臜地儿便罢了,寻一户正经人家吧。”

这也着实算得上是开恩了。

荣国府给下人的待遇向来不低,尤其是有些脸面的大丫头平日里更是不少额外打赏,还有底下的小丫头、婆子们孝敬讨好,尤其鸳鸯还是贾母这位荣国府老祖宗跟前的头号大红人,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卖去那正经人家当个丫头没什么不好,或许是远不如荣国府的好日子,可好歹也落个干净。

待过个两年若能讨得主子恩典,与家中小管事或是外头铺子里什么小掌柜婚配上,又兼她自个儿手里捏着一笔不菲的嫁妆,这日子想也不会太差,也未尝不是个好出路。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鸳鸯自个儿的能耐造化了,总归路子是给了她,这情分也算是全了。

鸳鸯顿时泪如雨下,纵是万般不舍却也深知无法挽回,只恭恭敬敬的给贾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离去。

处理完这一切,眼看着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早已疲惫不堪心力交瘁的贾母再是无心多说什么,摆摆手将一众人全都撵了出去,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却始终没个睡意。

鸳鸯走了,如同左膀右臂被活生生砍去了一般。

家里的内鬼还未曾抓出来,但她却也大致能够估摸到。

二房王氏必然绝不可能,这人只恨林家不够乱呢。

政儿是自个儿的亲儿子,如何也不可能帮着外人来对付她,更何况他为人古板端正,这些内宅里的算计手段他根本就一窍不通,就更别说其他了。

赦儿是个混不吝的,整天不是钱就是女人,倒不是没可能为了点蝇头小利将自个儿卖了,况且这些年因着她偏心二房的缘故,他亦是早已心存不满怨愤至极,会不会跟着屁股后头扯后腿当真不好说。

邢氏……不提也罢,没那个胆子更没那脑子。

剩下琏儿和凤丫头两口子也不好说,性子太活泛,唯利是图太会计较太会钻营,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不会管其他任何,扯什么大局那都是扯淡,比起那些个如今看起来还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怕是更乐意将眼前能够得着的先搂进怀里。

连那批要命的钱财都有胆子伸手从王氏那儿掏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呢?真要是有足够的利益摆在眼前,他们卖起自家人来保准儿都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具体究竟是谁不好确定,左不过也就是出在大房。

贾母很是恼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真就想要彻查到底将内鬼拎出来撕开脸皮,可转念一想,却又泄了气。

纵是拎出来了又能如何呢?她是能打能杀还是怎么着?顶多也不过就是骂一顿,对那起子二皮脸来说不痛不痒的。

倘若大房二房调换个位子,她还能将人撵出府去了事,可偏偏继承荣国府的是大房。

甭管私底下她如何偏心二房也好,事实就是——这个家是大房的,没有任何人能将“主人”撵出家去。既是如此那扯不扯开又还有什么要紧的呢?

真扯开了,内鬼不痛不痒不说,还会闹得这个家更加鸡飞狗跳内乱不止,甚至于内鬼眼看自个儿其实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反倒愈发猖獗肆无忌惮。

遮羞布一旦没了,那就真不好收场了。

倒不如佯装人老糊涂不济事,叫那起子孽障为了遮掩自个儿好歹也能收敛些罢了,顶多日后再有个什么要办的仔细瞒着些,绕过去就是。

想着想着,贾母不知不觉也就睡了过去。

花白的头发披散于枕头上,几乎已经快脱落没了的眉毛仍旧紧锁着,松弛的面庞皱纹横生,一股浓浓的虚弱疲态扑面而来。

遥想早年年轻时也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当家奶奶,却未想临老到了这把岁数竟被一群不省心的儿孙逼得也只能选择粉饰太平自吞苦水。

可纵是努力维持这份表面的太平和谐,心里头却也未尝不清楚——这一家子的心不齐,皆是那一心利己之人,再有劲也使不到一处去,又究竟能再撑到几时呢?

不过是日落西山,摇摇欲坠罢了。

彼时,那不省心的儿孙却在屋子里头偷着乐呢。

“这回帮了姑父这样一个大忙,你说姑父能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贾琏歪在炕上翘起了个二郎腿,一脸期待又亢奋,“姑父可是堂堂吏部尚书,纵是太扎眼的位子不能成,好歹也应当能给我捞个五品芝麻小官做做吧?”

“五品小官是不值当什么放在眼里的,不过我劝你也别妄想了,你这要才学没个才学要武力又没个武力的,姑父纵是能安排你坐上去,你自个儿能坐得稳吗?可别到时候再连累了姑父,叫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倒不如有点自知之明,弄个六七品不打紧的官帽子戴戴混混日子就拉倒了,总归咱们家也不靠你那点俸禄过活,不过是寻个正经差事罢了,将来你要是自己有点能耐,姑父许还能帮你往上提溜一下,眼下可就快别眼高手低了。”

人的欲望就是这般无止境。

如今两口子钱财是有了不老少,一辈子吃香喝辣也不愁的,可不就肖想起“权”来了吗。

倒不是没想过指望贾元春这个宠妃娘娘,可思来想去……当今圣上可不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人家八岁登基亲政多年端是英明神武之人,还真能指望到贾元春随便吹吹枕头风就能给家里隔房的兄弟弄个官帽子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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