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婶收回视线，喘着气和黄桂花说话。“黄姐你是第一回 来供销社这边领年货吧，感觉咋样？”黄桂花笑了起来：“挺热闹的。”排队的人比公社那边多，门口排着的队伍也比公社那边多。说话间，队伍开始缓缓地往前移动。前面的人抢着买豆腐、买年糕、买糖块、买饼干。大家都怕买不着东西，心里都很着急。有人见前面的人使劲买东西，忍不住开口说：“别买了，东西都要被你们给买完了。后面还排着那么多人呢，怎么着也得留些东西给后面的人吧。”前面的人听了这样的话，立刻反驳回来。“东西买完就买完呗，东西摆出来就是让人买的。你要是不服，大可以早些过来排队！”双方本来没有矛盾，但几句话下来，矛盾就出来了。一开始她们还只是你说我几句，我回你几句，说着说着，一群人开始吵了起来。“供销社又不是只给你家开门，供销社里边的东西都是定数的，你买了，人家可不就买不着了吗！”“别人买不着关我什么事，我买东西可是凭我家的户口本买的，供销社里边的东西卖完了关我什么事？”“你这人就是自私，你怎么就只想着自己，不想想别人！年货就那么些，你就不能少买一些，给后面的人匀下一些吗？”“你这人咋还搞起道德绑架来了？大家都是凭户口本和粮油本买东西，我能买的着我就买，你少给我讲歪理。”“我怎么道德绑架你了？我又不是不让你买，我只是让你少买一些。年货就那么些，前面的人少买一些就能匀出一些年货给后面的人。”前面的人越吵越激烈，争吵声从前面传到后面。黄桂花牵起脚尖往前看，同时问前面的人：“前面怎么了？”黄婶回头接话：“吵起来了。没事，年年都这样吵，吵完了该买还是一样买，让她们吵去吧。”听着前面的吵架声，四小家属区的婶子们以乌龟爬的速度一点点往前挪动。她们六点二十分就来到供销社这边排队，光是排队就排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九点四十多分才排到供销社门口。这时她们前面还站着十来个人，而供销社门口摆着的年货已经接近售罄。黄桂花看一眼撞豆腐的大水桶，见大水桶里面的豆腐只剩下一点点，忍不住着急起来。“豆腐就剩下那么一点点了，咱们还买得着吗？”黄婶已经急得不想说话了，还剩下那么点豆腐，她们肯定是买不着了。靓靓婶的叹息声从前面传了过来。“我们已经快三年没买着过年豆腐了，今年我估计也和前年一样买不着。”何婶看着最后一点点豆腐被前面的人买走，着急大喊：“又没了！今年过年又买不上豆腐了！”“我白回去拿豆子了！”黄婶气得扔了手里的水桶，斜着眼睛盯着买走最后几斤豆腐的女同志。那个女同志被她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生怕黄婶冲过去抢豆腐，抱着豆腐立刻跑了。黄婶、何婶、靓靓婶叹着气收回目光，今年又吃不着过年豆腐了。叶淼淼抬头看一眼黄婶，又看一眼明显变得失落起来的黄桂花，心想，豆腐可以自己做啊，做豆腐可简单了。想了想，叶淼淼拉了拉黄婶的衣角。“黄奶奶不要伤心了，我们回去后可以自己做豆腐呀。”黄婶转身揉了揉叶淼淼的花苞头。“做豆腐可难了，又要磨豆浆，又要点豆腐，一个没做好，整锅豆浆就都浪费了。”何婶转过身来接话：“就是啊，豆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靓靓婶也点着头说：“前年就有人想自己做豆腐，结果把一大锅的豆浆都给搞坏了，白瞎了好几斤黄豆。”叶淼淼不觉得豆腐难做，做豆腐可简单了，磨好豆浆，煮好豆浆，再点上卤水就可以了呀。“做豆腐很难吗？”黄婶、何婶、靓靓婶齐声回答：“很难！”叶淼淼不再说话，心里想着回去先找哥哥们试着做豆腐。等她把豆腐最初来了，再给黄奶奶她们做豆腐。买年货的队伍还在一点点往前移动。十分钟后，终于轮到了四小家属区的婶子们。排在最前面的靓靓婶急忙拿出自家的户口本和粮油本，大声喊：“给我来五斤饼干、三斤糖块、三斤的米饼……”轮完前面几个婶子，黄桂花和叶淼淼走到供销社门口。这个时候，供销社门口摆着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像是饼干之类的东西更是已经卖光了。黄桂花看一眼供销社门口摆着的东西，心想，这么点东西买回家能干啥啊，还不如买点米面回去自己做年货呢！想到这里，黄桂花的眼睛咻的亮了起来。是啊，她干啥要过来买年货，她可以自己做啊！黄桂花的脸色瞬间变好，抬起头朝供销社里面张望起来。见供销社里面还摆着不少的米面，黄桂花顿时放心地笑了起来。她掏出户口本和粮油本，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大声说出要买的东西。“同志，给我来五斤糯米粉、三十斤大米以及两斤红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黄桂花。黄桂花面不改色，催促供销社的工作人员赶快给她拿东西。“同志请快点，我赶着回家呢！”黄婶走过来拉了拉黄桂花的衣袖，小声提醒她。“黄姐啊，供销社这边只有今天一天提供年货，你现在不买，过了今天可就买不着了！”别说了今天了，再晚上半个小时估计也买不着了。“买不着就不买了，黄妹子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说话间，黄桂花掏出各种票递给工作人员，然后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自己要的东西。拎着几大袋子的米面，黄桂花笑得见牙不见眼。城里户口本可真好使，拿着户口本就能买到白花花的大米和糯米饭。黄婶、何婶、靓靓婶等婶子偷偷观察黄桂花，见她乐呵呵地笑个不停，只以为黄桂花在强颜欢笑，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黄桂花没看出她们的不对劲，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拉着叶淼淼，高高兴兴去找几个婶子说话。“市里边买东西可真方便，我们公社可买不着这么多的好东西。”黄婶笑得尴尬：“是吗？”“是啊，我们公社那边有票也买不着这么好的米面。“要是早知道市里边有这么好的米面，我就把家里边的粮食票都带过来换米面了。”黄婶听完黄桂花的话，更加觉得黄桂花在强颜欢笑了。她转过身给身后的婶子们使眼色，示意她们赶紧过来岔开话题。几个婶子使劲摇头，都不想过来说话。最后是靓靓婶被推了过来。大家都买到了年货，只有小叶同志家没有买到，回去可怎么跟小叶同志说啊！靓靓婶笑得比黄婶还要尴尬，绞尽脑汁只想到一个很烂的话题。“呵呵，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做午饭了。”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话题了！好在黄桂花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听了靓靓婶的话，黄桂花随口接一句：“那走吧，咱们出来好几个小时了，确实该回去了。”靓靓婶看向黄婶，黄婶看向何婶。何婶深吸一口气，尬笑着接话：“那，那就走吧。”说完，何婶率先走在前面。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黄桂花。几个婶子拎着各自买到的东西快步往四小的方向走。所有人都走得很快，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到四小门口。即将走进校门的时候，叶淼淼听到身后边传来咻的一声响。叶淼淼下意识往旁边偏头。只是偏头的功夫，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她的耳边快速飞过，猛地扎进了前面黄婶拎着的麻袋里面。黄婶感觉手一松，下一秒，麻袋裂开一个口子，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叶淼淼往后看，看到一个人影跑进了不远处的巷子里面。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叶淼淼的视线，转过头朝叶淼淼笑了起来，笑得很狰狞。随后，他朝叶淼淼做了个打木仓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