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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1 / 1)

“稷修下落不明,此东南一行,若能成功,必不能在路上耽搁,恐生异变。”“是,弟子遵命。”正事就这样谈完,该交待的,绛灵君早早就说过了,沉吟片刻,王三胖又试探道:“如今沐月便在外面院子里,师祖可要见见?”景沐月那孩子,虽少时爱粘他,但经变故后,没了记忆,后来陪伴身侧的,只有王三胖这个亦师亦父的人。陈清酒当年座下只收了两弟子,景锐虽与王三胖时时拌嘴,但确实是过了命的交情。景锐的遗孤,王三胖自然比谁照顾的都多,那孩子也与他亲近,而此时若见了陈清酒,定然是说不出的生疏。思至此,陈清酒苦笑一声,打着玩闹的话,道:“叫那孩子进来做甚?唤我一声祖爷爷?成何体统。”陈清酒虽有上百年龄,但修为高,而景沐月则是沉睡过百年,因此这两人站在一处,旁人是分不出个辈分的。王三胖想想那场景,也觉无奈,只能低头道:“师祖说的是。”陈清酒神色微敛,唤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问道:“听闻沐月收了个徒弟?今日也来了吗?”“是,月初拜了师,是清修谷的。”王三胖将茶杯递上,提及景沐月收徒一事,他神色变得温和,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視如亲生,见了他收徒,心中自然喜悦。“那孩子小,腻歪些,寸步不离地跟着沐月。”清修谷的那些规矩,还是他当年立门时亲自定下的,恍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陈清酒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原是顺着清修谷的规矩,叫阿大,如今跟了沐月,便由师父亲自取了名字。”王三胖想了想,笑道:“那孩子俗姓为亓,沐月落了‘随’这一字。”“亓随……我见过,资质不错,性格也好,沐月那孩子素来性子温吞,有这样一个徒弟陪伴身侧,倒是弥补了缺失。”还不等王三胖讶然他何时见过亓随,陈清酒又道:“往后得了空,我会亲自去见他们二人,你不必担心。”王三胖听他这样说,稍微放下了心,便借机会又向自家祖师讨教学习了好一番。院子,石桌处,三人无言而坐。成钰并未闲着,他手拿着个杵臼,在那捣烂合欢,景沐月则端坐在他对面,目光始终不离那竹舍门。成钰与景沐月往常相见,感觉都不太好,何况还是交过手的,也难怪他这种态度,若非王三胖在这里压阵,成钰这为老不尊的指不定又欺负人了。亓随可不知道他们这几代人之间扭扭歪歪的关系,他对于成钰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太子山下的那个破烂男童身上,乍然再见,竟觉惊鸿。亓随本就好言,见两人缄默不语,实在忍不住,便主动开口,打算调和氛围,他笑道:“也不知里面谈着什么,迟迟不见掌门他出来。”“这会儿也就谈些芝麻小事。”成钰头都没抬,伸手在竹篓里又抓了把合欢,扔了进去,“着急的话,你可以弃你的小师父先行一步。”“不不不!”亓随连忙摆手,心想这开头不太对,为表忠诚,他解释道:“自拜师起,亓随便已经发过誓,要生生世世侍奉在师父身侧,不离半步。”对于他这山盟海誓一般的承诺,没人做评价,成钰又不搭理他。亓随深吸一口气,视线在两人之间溜了溜,又落在成钰身上。石桌上放着两三个类似于装胭脂水粉的小瓷罐,两满一空,亓随看着新奇,拿了一个在手,打开后是桃粉色的东西。他闻了闻,是合欢的香,并不腻,很好的味道,亓随问道:“这是什么?”“香膏。”“做何用的?”“涂抹嘴的。”亓随往日在清修谷时,经常和十九闹,对于女子这些花花样样的东西,倒也有所了解,闻言,他恍然大悟,道:“哦,润唇的膏啊……”他这话刚落,一直埋首的成钰终于抬了头,默然看了他良久,就在亓随觉得发毛时,成钰竟嘴角勾起,眯着眼对他笑。亓随终于接受不了这家伙半人半鬼的样子,转头看向了自家师父。冬日的天燥得狠,稍微不留意,肌肤便会干裂。亓随瞥了眼自家师父的唇角,正欲开口,竹屋门突然被打开,王三胖过来,亓随忙同景沐月起身,站在他身后。三人像模像样地行了拜礼,这便要告辞。亓随跟了两三步,又退了回来,拿起一个小瓷罐,对着成钰比划道:“能送我一罐吗?”成钰手下动作没停,依旧眯眼笑得一脸贱意,勾着唇轻快道:“没问题呦……”亓随当下不与他客气,将东西塞进了衣袖中,连忙去追自家师父。送别了客人,陈清酒便出来坐下,见他来了院子,成钰忙将桌上的茶温热,倒下一杯给他。“这样由他们去真的好吗?”“怕什么?”成钰挑了挑眉,莞尔道:“这压箱底的人都过去了,不会出太大的问题,阿酒若实在担心,明日我追过去。”陈清酒点头,低头刚啜了口茶,余光瞥见他手里的东西,眉头轻蹙,“你摘这些合欢做什么?”成钰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道:“做香膏啊。”陈清酒:“……”他咬了咬牙,一言难尽地看着成钰,最后忍不住地拍案而起,赧然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只是做个润唇的香膏而已啊?”成钰越发无辜,似不懂他为何发恼,右手打开那小瓷罐,道:“亓随那家伙方才还跟我讨了个,你闻闻味道如何?”他一抬手,小瓷罐便近在眼前。陈清酒如何不熟悉这味道,当下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起来了,“你,你简直……无耻!”成钰都几千年没见过他这生气的模样了,当下右手一撑,坐在了石桌上,指尖蹭过的香膏抹在他唇瓣间,忍不住便堵住了那张嘴。“唔……”陈清酒被人抱着,一双手撑在桌上,半晌没挣开。成钰放开他时,陈清酒只觉得浑身发软,但腰际的手却又紧紧抱着他,成钰闲出的手抬起他的下颌,拇指在那红润的唇上摩挲,眯眼笑道:“阿酒,再骂句‘无耻’来听听。”“你……”陈清酒一个大喘息,抬头瞪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惊道:“你把这玩意儿给亓随干什么!”成钰耸了耸肩,无奈道:“这可不怪我,他自己和我讨的。”“胡说八道什么,他一个孩子,和你讨这个做什么?”陈清酒虚拍了他一掌,道:“你给他说了什么?”“也没说什么。”成钰咬着他的耳垂,将人狠狠压向了自己,“唔……就说是润唇的香膏。”陈清酒:“……”绛灵这点儿风流,他不但自己要消受,还要给别人消受,当真是不可理喻的很。陈清酒深吸一口气,半点好脸色也没给,责令人立刻收拾东西滚蛋。☆、第四十九章冬日的天,晴雪不定。年还未过的成钰便这样被陈清酒驱逐出山,携着木灵,这一对孤儿寡母踏上了漫漫长路。柜山落得清净。第二日,谢思温拜访后,天色尚好,陈清酒便只身一人离开了柜山。成钰之前留下的禁足令已经到了时间,且陈清酒并未进城,他沿着西北方向,爬上一座野山。峰峦环立,蜿蜒曲折,三千山脉大多都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陈清酒来的这地方,便无人踏足。山间没有小路,枯草遍地,远看山头的雪还没来得及消融。陈清酒找了根结实的木棍,慢慢爬上了山。清冽的风吹得人衣袖翻飞,陈清酒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走到山崖边上,扶着块巨石坐下。这块石头独立于山崖之上,小半石身都在半空悬着,往外坐些,依稀便能看到下方的乱石滩。山风寒彻,陈清酒盘腿坐在石上,视线往下落。他眼睛本就不好,琥珀双瞳眯了眯,也不见得能看清下方场景。四方大山凄鸣不住,他从衣袖中掏出玉箫,凑到唇角,应和着吹出了一曲殇歌。只可惜还未奏毕,他便被山中冷气呛得止不住咳嗽起来。陈清酒无奈收了玉箫,端坐在原处,垂眸看向山下。十万大山寂寥,唯有山顶处的人,被吹得衣袂翻飞,陈清酒沉浸于这般死寂之中,恍然未觉身后动静。身后枯枝被吹得微微颤抖,陈清酒伸手将衣袍拢得紧了些,长睫轻颤,动作间刚要侧首,身后便有一只手猛地将他推了把。身子失重的从山崖上跌下深谷,陈清酒看见崖上站着个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这张皮相虽不曾见过,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只是陈清酒还来不及多想,身子便被人一扶。“儿茶?”方才被推下山崖都不带怕的陈清酒,刹那间起了一身冷汗,他紧握着衣袖,思忖道:“他怎么在这里?”成钰扶着他的腰,站在据稷修不远处的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嗤笑道:“好歹也是四大凶兽之一,怎么学的跟墙角老鼠一样,瞅时间就钻空子。”稷修冷了双目,突然之间,竟是笑出声,她道:“绛灵君自是情深义重,可惜家里却生了个狼心狗肺,你当你宠在心尖上的人为什么背着你来这野山峰……”成钰眉峰一凝,察觉到怀中人身子僵硬,他略微收紧双臂,只听稷修语气淡薄道:“这里可是,柳岸的埋骨之地啊……”“你顾着的人,却背着你感念他人,实在可笑。”“儿茶,我……”陈清酒蓦然抓住了成钰的衣袖,微微仰头,却不知怎么开口。说什么?说他没有?稷修的话半真半假没错,但他却无法开口解释。陈清酒知道,让成钰相信他,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关键在于这一句话该怎么说。便在这时,成钰捏了捏他的手心肉,颔首笑道:“毕竟是阿酒的恩人,若换我去感念,那叫什么事?对吧,阿酒。”陈清酒被他问的一愣,张了张嘴,没说话。稷修在远处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冷嘲热讽道:“绛灵君心胸开阔,常人自然比不得,若换作是旁人,枕边人与别的男人你侬我侬,行肌肤之亲……”陈清酒心弦绷紧,突然死死地盯住稷修,右手握着把弓,喝斥道:“闭嘴!”银色的短箭破空而去,直接没入稷修眉心,那人竟不躲闪,事后抬手揉了揉眉宇间,嘴角的笑意充满了不屑。“恼羞成怒了啊……”稷修叹道:“怎么?堂堂灵均阁的祖师,敢做不敢当?还是你怕绛灵君他嫌弃一个破鞋……”稷修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面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本能地后撤,而先前伫立的地方已经被劈出了道深沟,焦土气息扑面而来。再看成钰已经站在下方,他右手握着条骨鞭,左手托着鞭身一节,那骨鞭不知道由多少人骨铸成,长鞭环绕在褚照身侧,处处都是充满怨念的人脸。成钰双目发红,声音清冷而又陌生,“不听话的畜牲,谁许你在这多言的。”稷修面色一黑,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的骨鞭,那张秀美的脸突然从中间裂开,稷修原本庞大的身躯从那缺口中钻出,一对黑色的羽翼张开。骨鞭上的人面越发扭曲,整个躁动起来,成钰右手猛挥而出,劲风呼啸,一黑一红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四周草木皆被殃及。稷修嘶吼一声,脚下踩着骨鞭,冲天而上。成钰右手虚空一抓,骨鞭回手,他借力追上,无尽地怨气从天上笼罩而下,暴虐地袭向稷修。稷修未动,一双血红的眼睛几乎裂开。陈清酒之前的那一箭,穿过稷修眉心后,又全身没入山石,可见他用了多少力。站了良久,便渐觉两脚酸软,陈清酒靠在石上,右侧面颊不知何时被划伤过,留下一道血痕,他墨发早已散乱,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废。山石之后冒出一只鬼手,陈清酒感觉的到,但身体却有些迟钝。与此同时,正在与稷修打的不相上下的成钰突然神色微变,握着骨鞭的手猛然往后一掷。那只鬼手还未靠近,便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成钰没有犹豫,掷出骨鞭的那一瞬便飞身上前,同时右手一转,握着那把迟钝的破匕首,自上而下,从稷修的右翼划过。一串血珠被带上天,稷修吃痛,侧身撞上右侧的山石。轰!一声巨响,山石崩塌,连着稷修庞大的身躯一同滚落山崖。成钰没有跟过去。他反身回到了陈清酒身边,一时间,什么魑魅魍魉都消失了个干净,成钰眼中戾气化去,他将人抱在怀里。陈清酒撑着身子,刚要张嘴,成钰却用手指压在了他唇上,笑意温润。“不用说了,阿酒。”他道:“我都看到了,从你眼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罢,他轻笑不语,一双手就要把他抱起。这下陈清酒拦住了他,左手捏着他衣襟,道:“儿茶,我与他,是清白的。”成钰笑着,手指轻轻拍着他,以做安慰,他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阿酒,你睡会儿,我带你回去。”陈清酒眉头微蹙,还要再说什么,一股睡意突然涌上。成钰竟是点了他的睡穴。看着怀里人终于安静地睡下,成钰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抱着人回到了柜山。……天色渐暗,寒风凛冽。成钰站在窗前,清瘦的身子被玄衫包住,眼看远处暗山交叠。坐在屋子中央的谢思温不知喝了几壶茶水,终于,榻上的人微微转醒。谢思温手指一顿,还未有太多动作,窗户边上站着的人便踏步走了过来,伸手沏了一杯清茶,又往床榻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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