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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1 / 1)

意识到这一点,陈清酒才放松了心弦。“喂。”男子一扬眉,俯身道:“你身上死气太重了,得赶紧去投胎。”陈清酒目光一凝,不由得同情道:“你也要魂飞魄散了,还不去投胎?”“你能看出来啊?”男子不甚在意地挠了挠头。正在此时,林中妖风大起,树叶飒飒。男子后撤半步,回头不禁疑惑,“你这是,得罪谁了?”“可多了。”陈清酒叹了口气,站稳身子,并指捏诀。他周身气息不同往日,五源灵在陈清酒体内,除了给他这个容器带来痛苦,再没别的。金色符文中夹杂着暗影,仿佛被玷污过一样。站在他旁边的人这才发觉出此人的与众不同,顿时间眼中一亮,“我带你出去,你帮我个忙可好?”陈清酒掀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带我出去?”“不然呢?”红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来者不善,就你这病怏怏的,啧啧……”陈清酒听他后面明显嫌弃的语气,不置可否,“我凭什么信你?”“我在这里游荡两百年没去投胎,你也能看到。”他张开双臂,眉目轻佻,“我是快要魂飞魄散的人了,加害不得你。”陈清酒不大爱信人是一码事,死马当活马医又是另一码事。他几乎颓败地摆了摆手,对着这即将魂飞魄散的残体道:“我不认识黄泉界人,没办法给你找个好胎。”“我也没打算投胎啊?”陈清酒一愣,头一次遇见个和他一样爱找死的人,心中警惕暂且放下,开口问道:“那你要干什么?”残魂抓耳挠腮地想了片刻,或许实在没什么能求的,但又不甘心,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透,最后翻出半枚玉佩给陈清酒。“你能帮我找到这枚玉佩的另一半吗?”“?”陈清酒将那半枚羊脂玉佩捏在手里看了几眼,然后几乎诡异地瞅着他,“这你估计得麻烦失物处。”残魂瞳色暗了暗,神情有些发恹,“我也没什么求的,死后身上也就这半枚玉佩,但又不知道偷谁的,哎,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个活菩萨,白送你一路。”陈清酒:“那多不好意思。”他顿了顿,觉得这残魂可能是停留人世太久,又快要逝去,所以记忆模糊了。他将那玉佩翻过,只看到背面刻有小小的‘含章’二字,沉默片刻,道:“这两个字,倒像是长辈的祝福,我加冠那年,也有人送给我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字,倒像是这个寓意,或者便是取的字……”说到此处,陈清酒这才发觉还一直没过问这位兄台的大名,便道:“哦,对了,在下陈清酒,还不知你的名字呢?”残魂坦坦荡荡道:“不记得了。”说罢,他便侧着身,抬了抬眼,“边走边说吧,要是被发现行踪可就麻烦了。”陈清酒点头,走在他身侧,不以为意道:“众生身死,草木人畜皆是要过轮回的,你为何不肯去,还在这里逃匿两百年?”那残魂被他问的有些懵,不敢肯定道:“我可能,是在等人?”陈清酒无言,又道:“你这般不确定,还不如赶紧去投胎,省得落了个惨死的下场。”陈清酒向来对生死看淡,眼下也就随口一提,谁知那残魂突然不乐意似的,声音微提,“我要等人。”说完这句话,他可能也被自己的激动吓到了,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我得等一个人,等不到,自己死活也就无所谓了。”执念太深。末了,陈清酒只能在心中叹息。他想起了当年的绛灵。三百年,当年那些风花雪月,恩怨情仇的琐碎事,陈清酒心中已不甚明了,但不知为何,只要心中想到绛灵这个名字,他的山河眉目,嗔笑文卓,又犹如昨夜星辰,不曾忘却。只是依旧是个骗子。陈清酒心塞,黄泉咒印发作前,天邪替他燃了一纸平安符,如今看来,也算好事。总不至于叫那人分了心,而且他此番并未失踪太久,回去还可以当个没事人,要不然太麻烦了。光是想想成钰的质问,他都懒得编一套说辞去应付。陈清酒突然发现,他有些厌旧情怀了。“出来了。”陈清酒闻言,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的路。枯木交织,依旧有淡淡的雾气。身边人手指抬起,道:“从那个地方一直走,就能出去鄢都。”陈清酒抬手道谢,手臂开始刺痛,他面不改色地从衣袖中掏出那半枚玉佩,“抱歉,没能帮上忙。”“没事。”他并未抬手接过那玉佩,不过纠结须臾,便无所谓地笑着,“相逢即是有缘,反正我也留不大长久,这半枚玉佩就送给你了,改日缺钱了还能当掉,在我身边,没啥用处,你快些走吧,我感觉有人要过来了。”陈清酒看了他一眼,将玉佩收回,走了几步,又回头端详着他,慎重道:“你真不走?万一你等的人轮回了呢?”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陈清酒也没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就听到一声低语:“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出了鄢都,黄泉咒印的发作越发肆无忌惮,好像有人急催他一样。陈清酒在咒印上又加持了别的咒术,虽然暂时隐匿了气息,但难保天邪那个丧心病狂的不会追来。黑夜逐渐降临,陈清酒的体力已经走到了尽头,尤其在这种阴暗的地方,一不留心闪个神,浑身倦怠便席卷而来。他靠着墙壁坐下休息,不大会功夫过去,眼皮就睁不开了。陈清酒没办法清醒,他仿佛进入梦魇,数百年前的事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幕又一幕地在脑海中重复。蒙着眼带的药童,赋剑山独自修行的少年,以及惩戒台上,终究心灰意冷而求死的灵均仙主。未等他伤春悲秋,世间所有相,便都成虚妄。☆、第五十八章“他怎么样了?”“尚可。”“那为何还昏迷不醒?”“绛灵,本座只答应借你扬灵洲一地,可没说你的人也得我负责。”陈清酒明显听到那人略带怒意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又贴在他脉上,另一个声音还算平稳地说道:“黄泉咒印已解,五枚灵核,域主也没法子,是死是活,便得看他的造化。”听到黄泉咒印已解,陈清酒松了一口气,准备着驾鹤西去了。一只手又贴在他额头上,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睡吧,睡足了就起床来。”陈清酒觉得自己眼皮越发沉了,他在识海中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股脑地栽倒在地上,里外都不省人事。半个月的时间,陈清酒殿内的人没停过,每日早起,一碗汤药准时下肚,大约是被泡在苦水里泡久了,某一日夜半,陈清酒睁开了眼。床榻边上还坐着一人,并不是成钰。谢怀见他醒了,倏地轻笑,放软声音,“你醒了。”“成钰呢?”“之前擅闯十恶域,受了重伤,休养。”陈清酒看他有心守在此处,像是早有预料他今日会醒,便问道:“所以谢域主,今日有何事要问?”谢怀此人,作为十恶域域主,下人都知他手段狠辣,日常不是人,今日能心平气和地坐在此处,全因文良一排针扎的。他扣了扣发麻的手指,装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抬了抬下巴,“本……我想问问,你身上那半枚玉佩,哪里来的?”这般居高临下,陈清酒仰着脖子看他,极为不适,便坐起身来,“谢域主问这个做甚?难不成你知道这枚玉佩?”谢怀端坐,沉默半晌,然后用他那只尚且完好无损的手,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来,手指抬起。看着那半枚玉佩,陈清酒面色有一瞬间的诡异,然后将自己身上那枚玉佩拿出,郑重抬手,与另一半合上。谢怀将那一块完整的玉佩放在被面上,平静道:“这玉佩是一对的,给你玉佩的人,可能名叫怀贞,而我,本不叫谢怀。”陈清酒看着玉佩背面的四个字,摸了摸鼻子,“你原本,是叫谢含章?”谢怀身子坐的笔直,点了点头,“怀贞他,是我恩师的独子,恩师离世前,曾将他托付于我,可是当年,我没能保住他……后来入十恶域,我曾四方打探他的行踪,也派人去过黄泉界,却得知他尚在人间游荡。”“所以……”谢怀顿了顿,神色黯淡,“他还好吗?”北渚殿,灯火通明。文良进来,站在殿中央。“王爷可曾问出怀小公子的下落?”“呵。”谢怀坐在石阶上,嘴角挂着冷笑,尖酸刻薄道:“那个,贱人,他在鄢都。”谢怀遍身清冷,气息寒而成冰,阴郁着脸,瞳中血色弥漫,那象征着‘含章可贞’美好寓意的羊脂玉佩便这样被他捏作齑粉。谢怀道:“陈清酒说他要魂飞魄散了,好,好得很啊!”“域主……”文良颇为担心地上前半步。“抓他回来。”谢怀一掌拍出,掌风劈开大殿门,凄寒夜色席卷入室。“我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凭什么本座成了半人不鬼的模样,他还想安然离去……”文良沉吟不语,而暂且发过疯的谢怀喘了口气,挥袖离开了北渚殿。“这是要去哪?”“扬灵洲。”谢怀端着一张脸,闭目作静思状,“你可听过三界五域的承袭法?”陈清酒摇了摇头。“这是一种秘密传承,不知道是对的。”弯弯绕绕的小路上,谢怀拾阶而上,“界主之间,是有所联系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去打开这层禁制,就如同三百年前,八荒界人帝为妖邪所持,却到临死时,才敢以无魂之体去见乾天界帝君,而这种禁制会下传给继位者,并成为一种不能言说的秘密。”“你说当年人帝去见过天君?”“嗯。”谢怀应了一声,正色缓声,“化祖一事,牵连甚多,而他之所以在三百年前破封印而出,皆因当时上三界灾劫所致。当年混沌界界域大破,混沌之力流窜而出,上三界众人四处奔波,缝合裂痕,却在此时,人帝携来噩耗,化祖破印,世道混乱。上三界当时爱莫能助,几番商议下,便决定由神域遣出一位神使,赴八荒界平乱。”当时是,上三界尚且捉襟见肘,百孔千疮,各帝君显然不能下凡,而派遣普通神使前往,又唯恐不能解这燃眉之急,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便是上三界人一旦入八荒界,便要于红尘中轮回,不得再归。“那时,有一位神使主动请命,愿入八荒。”谢怀微微偏头,看着身侧人,“这些事,都是在我成为十恶域域主后才知晓的。”陈清酒默然片刻,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陈清酒,你以为,身负五源灵的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谢怀挑眉看他,石阶已经走到尽头,穿过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红色符文层层叠叠,浮石错杂,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石洞的最顶层,最后一级浮石后,连着一方白玉台,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当年,遣神使入八荒界,是先轮回一世,才步入正途。”谢怀慢条斯理道:“扬灵洲,是十恶域与上三界的通道,有些事我不方便告知,你得自己去寻求答案。”陈清酒踏上浮石,有些怔愣,不禁转过身来,“天邪曾说过,‘他们要打通界域’,所以说,这个幕后人可能是一位界域之主?”谢怀神情懒懒,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陈清酒料想可能是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便不再多言。双脚皆离地时,四周云雾缭绕,然后陈清酒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凭着感觉往前走。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贪嗔痴妄,众生芸芸。从第二级悬石阶开始,一步一幻象,不过须臾,却又深刻于心,陈清酒那骨节分明的手藏在衣袖中,唇色寡淡。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在即将接近白玉台时,幻境消散,陈清酒心中微颤,五味杂陈地踏上了最后一级,却见到了他这辈子都以为见不到的人。“师父?”白玉台上打坐的白眉老者微微低头,对他招了招手,声色轻缓,“沉锦,上前来。”陈清酒皱眉,面色略有疑惑,“师父,这是什么情况?”“三百年前,你曾请命下界,流落凡尘,神域主君不敢放心,予我一缕魂魄随之。”徐生沉吟说道:“凡世一遭,你神力损之七八,值此险境,稍有差池,便可致生灵涂炭。如今上三界渐趋稳重,你随我上去见过主君,恢复神使一位,方能对抗黄泉界主。”陈清酒皱眉:“黄泉界主?”“十年前,急召的仙赴大会上,唯有黄泉界主未曾赴约,后来一查,我们才得知上一任界主早在两百年前就死了,而新界主未至仙赴……”徐生目光犀利,意味深长道:“这就说明新界主的承袭并未受到上任界主的允许,在那时,我们才明白化祖之后事为何变得如此棘手。”“沉锦,此黄泉界主虽未得到天地法则的认可,却是拥有着同等的神力,以你如今神力,抵抗不得。”两百年前,会是什么人能不动声色地害死前任黄泉界主,搅浑三界五域的安宁,又是多大的仇怨?陈清酒迷糊之间,上前半步,只是左脚未完全抬起,遂又刹那回神,侧过身子。身后的黑暗仿佛永无尽头,让人心里害怕,只是这影影绰绰的,又恰似有人在远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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