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女儿？死了？”
“你若爱她，自然会伤心吧。”
凤归年的语气里是沈七弃无法捕捉的情绪：
“当然。”
沈七弃笑了。
“若她像是我这样的乞丐，卑贱如泥，寿命不过百年，你还会爱她吗？”
“若她是一个五灵根的废物，随随便便就能被你这样的大人物捏死，对于凤家来说是难以抹去的污点吧，你还会爱她吗？”
沉默。
……
空气里短暂的沉默被人的大笑打断了。
城主上官甲天大笑着过来：“有趣有趣！”
他与凤归年私交匪浅，打趣道：
“凤兄不是在找女儿吗？说不定这小乞丐，便是你丢的女儿。”
沈七弃的心豁然一跳。
一瞬间升起来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凤归年淡淡道：“你知道凤鸾已经入凤家本家了吧，我凤家的血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如此平庸之辈。”
凤鸾惊才绝艳，十分争气，被凤家本家着力培养，假以时日必然是整个修仙大陆的明珠。
他此次能领仙都任务，便是借着他小女儿凤鸾的光，待他完成任务回归仙都，定然风生水起。
“这小乞丐，不过是个五灵根！”
他轻嗤一声！
在他掐着这小乞丐的时候，已经测过了她的修为，不过是一个五灵根的废柴。
沈七弃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前世她经历过的不是吗？
凤归年引以为傲的是小女儿凤鸾，而非她。
她就像是见得不光的老鼠，没有任何存活的价值。
凤归年看着沈七弃离去的背影，眉头缓缓皱起，正要说什么，忽而听到一声尖叫！
……
“她……她不对劲儿……”
被吓成一团的少年不敢出声，在侍女被控制之后，方才恢复了些许神智。
青家青厌沉默阴郁，他身边的侍女代为打理他所有的事情，青厌一直默默无言，他是青家的人，凤归年本没想审问他，忽而之间，青厌便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归年冷静地说。
青厌说，他体弱多病，并不喜人，一直是侍女青怡代为打理一切。
可是从刚才开始，青怡便不对劲儿，适才给他递茶的时候，竟然失手打碎了茶盏，还划伤了他。
他毫不苛责她，没想到竟然看到青怡悄悄将茶盏上的血珠收集了起来。
“她……她偷偷查看什么，我觉着她不对劲儿！”
身边的侍女了解青厌，青厌也了解自己的侍女，正在查魔龙之事，他便怀疑是被魔龙附体了。
刚要说出去，侍女青怡便对他攻击起来！
被控制住的侍女青怡眉眼清秀，此刻却渐渐渗透出来了魔气，她的眼睛里泛着黑色的光，极为强盛的煞气纷涌。
凤归年、上官甲天、欧阳无涯等人齐力制服侍女青怡。
在她身上，果然搜到了消失不见的聚灵之石。
凤归年深深道：“夺舍仙都青家侍女身上，委实有些聪明。”
魔龙残魂极为虚弱，夺舍四大世家的人，十分艰难不说，定然会有反应，凤归年必然当场便能觉察。
可是若是青厌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呢？
他对于四大世家的人极为客气，对青厌更不会有怀疑，便不会动青厌身边的侍女。
等查完所有仙门之后，也许这魔龙残魄便能借助青厌之精血，夺舍青厌，那时候便真是难以查到了。
只是……
凤归年摇了摇头：“被魔龙残留魂魄夺舍过的身体，已经被污染了，青怡已然成为彻头彻尾的魔物。”
此等魔物，一剑诛杀。
黑色的血液迸出，洒落青厌脸上些许。
他似是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
凤归年拿到聚灵之石，然而它已经被污染，需要拿到仙都净化。
凤归年即刻便要动身，恰在此刻，青家传信，要他照看青厌。
凤归年看着灵鹤传书，忖度半晌。
他本能地觉察到，仙都青家定然有不可言说之事，关于青厌。
这侍女，是侍奉青厌的人，还是监督他的人呢？
凤归年答应了下来，直至仙都青家新的侍女前来，方才启程回仙都。
灵鹤传书耗费大量法力，可以实现及时传讯，然而青家的人从仙都赶过来，却需要一定的时间。
凤归年尚且需要在寻仙城呆上两日。
他不知怎么，时不时地会看向自己的手指。
当时掐着沈七弃脖颈的画面，始终在他面前萦绕。
上官甲天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去见一见那个小乞丐。
她会是他生死不知的女儿吗？
……
凤归年找到沈七弃的时候，那小乞丐就躺在瓦子的赌场门口睡觉。
她靠着杂物，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抱着一根打狗棍呼呼大睡。
面前摆着一只破碗，破碗里只有两三个铜板，乞讨的时候也这么不专心，
草鞋被她踢飞到了一边，露出来光洁的脚丫子，跟她整个邋里邋遢的形象格格不入。
凤归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俯身捡起来那只草鞋。
他伫立原地许久。
看着沈七弃闭眸酣睡的模样，忽而将她与一个襁褓中酣睡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凤秋……”
他轻声喊。
婴儿落地，父母赐名。
凤秋这个名字，也曾经承载过他初为人父的期许。
凤秋出生在秋天，那是谷熟丰收之季。
硕果为秋，女儿亦是承载着他满怀的期望。
他与冷烟雨结为连理，绵延子嗣，亦是修成正果，瓜熟蒂落。
修仙路上，秋季丰收，凌云壮志，一同来赴。
……她会应吗？
“……嗯。”
睡梦中的小乞丐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像是惊醒了一般。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霍然睁开。
恰恰好，落在凤归年幽深幽深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