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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1 / 2)

“当然要救!”方征不假思索大声道:“小风一定会回来的!”

方征丝毫没有迟疑, 生而为人恢复人智,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 是那么理所当然、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事情。方征极为欣赏子锋的其中一点,就是他那屡屡绝处逢生、死中求活, 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却无论多么痛苦也不放弃生存的意志。

那是生而为人最宝贵的东西,有这样心智的子锋, 定然也想回来。

“这么肯定要救?你是什么人?”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巫”问方征, “是小锋的契仆吗?”

契仆相当于奴隶, 所不同的是比普通奴隶要强大得多, 为了掌控这种强者, 会用药物或是动物控制那人, 仿佛建立了一道盟约。当年祖姜大国主用牵心虫来控制子锋,也相当于让子锋当了她的契仆。

方征听不懂什么叫“契仆”, 但大概猜得到是仆从的一种分类, 深受现代思想浸染的方征,立刻摇头道,“我不是他的仆从, 我是他的……”

方征迟疑了一瞬:“我是他的……哥哥。后来认的,没有血缘。”

方征挑选了一个后世兼有亲近和责任的关系, 在这位巫长面前定义他和子锋。不过这个时代对于“兄弟”的理解还没有后世太多伦理道德的限制,所以那个巫长依然有些迷惑地看着方征, 似乎想问就算是兄长又如何, 居然愿意冒生命危险带子锋进入首铜山中?何况没有真正的血缘, 真是奇怪极了。

“是什么人威胁你来此?”那黑衣巫长问。

方征道:“我没有受什么威胁,是自愿来照看小风的。我们部族的文化里,哥哥理当如此。”方征飞快扯了个这个时代或许容易被接受的理由。

那巫长一脸难以置信,不吭声,弯下腰移动着石碑边缘。方征忽然发现石刻里露出了一条条沟壑,方征脚底下也冒出来两块石头,让他一时之间没有站稳,差点摔倒下去。随即他发现那个巫长故意这样做,将方征隔在了沟壑中央,把他和子锋分开了。

那巫长操纵着平台的机关,空出一条平直的通路,往子锋面前伸过去。子锋想往外跑,但两根长绳悄无声息从那巫长巨大的袍袖下伸出来,一左一右锁住了子锋的腿。照理说子锋的破坏力可以轻而易举挣脱绳索。可是他犹豫着面对那巫长没有动作。似乎在拼命压抑着破坏欲,就像一种对巫长强大力量的忌惮。

“部族的文化?自愿照看?比夏渚人说得还好听……”那巫长对方征的说辞嗤之以鼻。他朝着子锋小心翼翼走过去。子锋浑身灰白色的纹路暴涨、赤红的眼眸充血得厉害。试探性地发力挣动那绳索,却惊异发现轻易挣脱了。

子锋愣愣看着自己双手,似乎加诸在他身上的某种畏惧随着那动作被击打得粉碎。随即他狰狞地扑过去,毫不犹豫挑战巫长的权威。

那巫长以迅捷的速度躲开,和失去神志的子锋战成一团。方征震惊地发现,那巫长能和力量暴增后的子锋暂时相持,该有多恐怖的战力。毕竟子锋在太歧军团里,以一己之力对抗了上百战士。

这个巫长,年龄应该比子锋大得多,仍然宝刀未老,方征不由得刮目相看。

那巫长所用之武器乃是一柄杖,杖头雕刻的鸟嘴尖喙就是攻击的刃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泛着亮银色。鸟喙划到子锋身上,轻而易举割开皮毛衣罩,甚至把坚固的皮肤也割开了一些小口,虽没流血,但对于子锋来说,立刻感受到了致命威胁,警惕地后退离远。

那巫长身着黑袍长氅,和子锋每每错身而过,袍袖翻飞,都像是绽开了宽大蝠翼。在战斗中他脸上的兽头面具被击开,方征没想到他外表看上去极其年轻,和沙哑的嗓音极不匹配,就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方征不由得想到,或许和娥皇女英的养子们类似,他也吃了些养生长寿的药品。

“你是子锋的老师?”方征问。可他又觉得不太可思议,子锋的老师不是羿君吗?早就逝世了。刚才这个巫长所说“带回逢蒙的头颅”应该指的就是这桩仇事:在远古神话中,逢蒙是后羿的弟子,却因嫉妒师傅的箭术,利用卑鄙的手段杀害了他。

方征脑中飘过一些粗浅的信息:这个山海时空中,后羿和逢蒙的关系,牵涉到更为复杂的政治站队——虞朝分裂,逢蒙等年轻新锐臣属拥戴大禹的儿子启君即位,而以后羿为首的尧舜旧臣却拥戴本该受禅让的益君。后羿和逢蒙这对曾经的师徒,也就此势不两立。虞朝分裂为夏渚和虞夷。各自立王的启君和益君,使出浑身解数对抗彼此。逢蒙在夏渚被提拔为飞獾军首领,组织了暗杀部队。下手的主要目标,就是那批掌握着丰富战斗经验和技能的尧舜旧臣,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战神羿君。

而在一次次的争斗中,年纪渐长的后羿,终于有一次受了重击,遭受了不可逆转的创伤。强撑两年后,溘然长逝。

方征心想,这时代,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技术吧?后羿既然不可能复活,这个巫长肯定憎恨逢蒙,于是和子锋立下了那两个约定。要么杀掉仇人,要么快要死掉,才能回到这里。

“我不是子锋的老师。”那个黑袍巫长站在石刻边缘,寂然道,“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奴仆。”

此刻子锋正警惕地试探,准备下一次突袭。猛然又扑过来。然而那巫长从一处圆柱形的石洼里跳出,拍击石刻的边缘位置。子锋本来准备扑下去的位置立刻出现一个深窄陷洞,子锋猝不及防地掉了进去,手臂在陷坑中划过,恐怖土石碎裂声响起。

那陷洞非常深,超过十米。子锋气得在下方击打石块,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如果把陷洞弄塌了,自己也会被埋在下面。子锋停止暴动,开始试图挖土壁往上爬,可是他总是滑下来,陷洞也没有窄到他能靠身体蹬上来的程度。子锋在那陷阱里不断转身攀爬着又往下滑,像一只碗里的小老鼠,气鼓鼓地瞪着眼睛。

方征表情古怪,这装束类似的巫长之人,使用战力和机关,三两下就把子锋困住。在方征见识过的人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自称卑贱的奴仆?太妄自菲薄了吧。

“即便是羿君的仆从,您也很了不起了。”方征对真正有实力之人,哪怕是敌人,也会有应当的敬意。何况这人从小训练子锋技能,很大可能拯救他。更值得好好交流。

那人表情淡漠,“比起主人,屺兮远不如。”

方征心想,原来这人叫做屺兮,屺在古代文字里的意思是山。《诗经》里也有这个词。

方征想到刚才这人怀疑自己是什么契仆,难道他也有不得不在此的理由?可是实力如此强大,也不像不甘心。又有什么能把他困在这里呢?是这块不知何人所铸有许多机关的山川石雕吗?还在守护着什么秘密?这里是子锋从小训练的场所,他既然知晓子锋龙血的身世,又是以怎样心情从小看待子锋这个“非人”存在呢?他真的会尽心搭救子锋吗?不管如何,方征决定一试。

“请您搭救子锋。”方征恳切道,他不知道这个时空祈求的动作该怎样做,就弯下头,所有人都应该看得懂。

那人静静凝望着子锋在深坑里试图爬上来却屡屡失败,毫不疲倦重复动作,也不停下来思考或交流,完全兽化之态。屺兮沉默了很久,才道:“如果拔出刀柄缝合伤口后,他依然恢复不了人的神志,那就必须除掉。这种东西已经让太多的人牺牲。”

方征呼吸一窒,忍不住道:“你们分明知道他和常人不一样,他——”

“一个冒险的尝试,曾经也希望能变成机会。”他悲哀地往深坑里望去,“……十九年前,这个小婴儿被丢弃在河中,主人救了他。半夜里狼群袭击,这个小婴儿不但毫发无损,甚至去咬一只狼。从那时起主人就觉得不对劲,把他一直带在身边,很多不同迹象让主人一次次地震惊,推测出这个小婴儿和正常人不一样,可能是传说中花与龙之血。”

方征吃惊道:“你们知道得那么早……”

屺兮继续道:“小婴儿学习了人类的生存方式,学得很好,就像个普通的人类幼儿。主人也不忍心杀掉这么幼小的生命。并且,主人那时候受了重伤,心肠也变软了。他杀过十害,为国君进献过它们的尸骨脏器去研究。苦战多年落得一身旧伤,却也没法迁怒这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主人甚至对我说过,或许有一天,能和它们对话,这搞不好是个机会。可惜上天没有赋予主人更多的时间。”

那巫长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主人只好在临终前吩咐我……一直看着小锋,看着他长大,如果他一直是正常人,那最好,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

方征心中揪紧:“五年前,子锋杀了大青龙,回到国都,却因为夏渚人的告密而遭受戕害……你知道了却不作为?”

“我放任了。”那巫长神情复杂道:“他是怎么杀掉大青龙的?那血是不是开始显现了?我偷偷潜进去看了他一次,他并不知道我来了。我看到二十八根铜链穿过他的身体,而他依然脸色红润,眼里还多了对人世刻骨的憎恨。那一瞬间我甚至害怕……如果那确实是龙血,我本该动手除掉他。可是我走了,什么都没有做。我心想,如果他死去,那就是命。”

“但后来子锋被祖姜大国主救了,去了昆仑山,你也没有作为。”方征生气不起来,要杀不杀,要救不救,这人心中想必也充满了纠结。对子锋存着的情谊,和必须铲除那种怪物的使命相互拉锯。

“我不能离虞夷太久。祖姜太远了,也没和虞夷接壤……既然他被救了,我告诉自己,而且没有变成怪物,那就让他自由活下去……如果他真的变了,我再去动手。”

方征道:“他为了祛除牵心虫,用匕首扎中心脏。他让我带他来首铜山,这一路支撑他活命的,想必就是那种远古龙兽的血。他想找你救他,可他并不知道,你其实并不想让这种勉强助他存活下来的血脉继续留在世上。”

屺兮冷道:“难道你想?”

方征道:“我不喜欢怪物,也不喜欢这种失去神志的子锋。但如果他变成那样子,我就从头开始教他。但匕首得先取掉,把血止住。怪物身体像石头一样,是没有血的。我猜,匕首留的时间越久,人类的血液就损失得越多。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方征又想到,那些怪物在墓里被困了很多年,都没有死去,新陈代谢机制很不一样。或许子锋的脏器如果被破坏,就更会倒向那一边,变回人类更加困难。

而且方征希望此事能尽早结束,他还不知道首铜山里那些华族战士、两条小金龙、还有圣女等人的安危,虽然头狼已死,但他们能不能从群狼口中存活,会不会遇到禹强营的部队,都还是未知之数。方征把他们带出来,自然想把他们平安带回去。华族山谷他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希望一切安好。

屺兮神色古怪:“你的意思是说,就算他是那种东西,不再是人了,你也要让他活着?然后你教他?”

方征沉默了一瞬,想着之前驯服的子锋的经历,犹豫道:“我之前试过,可以教的。”

虽然没有文字和语言,可是“生命”的很多东西,是相通的。

方征蓦然又心头一紧,或许子锋体内还有不少人类的血,所以也能和“生命”产生共鸣。如果真的完全成为窫窳和穷奇那种在墓里不吃不喝几十年的东西,恐怕什么食色性也的刺激,也都完全无用了。他瞬间有些理解了屺兮的担忧。

“……一时能教,可他们的寿命,太长了啊。”屺兮幽幽叹道。

方征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道深渊般的沟壑,他模糊看到了远古时代的画卷——漫长的时间中,有英雄也曾试图与龙兽、凤鸟或巨蟒建立过互动沟通,有些能力强大者诸如黄帝甚至能驱使应龙。然而它们的寿命远远超过人类,在短暂地融入人类之后。宿主死亡、维系也无法被继任取代。它们于是渐渐疏远了人类,也忘记了那些丰沛的感情,重新变回野蛮无秩序的动物,或是回到野生动物那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世界中。它们对于人类渺小的呼唤嗤之以鼻,终于变成了两个世界的存在,再也不相往来。

方征也同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大部落首领,都在秘密研制着长生药物和那些东西的骨骸尸体。他们为此或许付出的巨大代价、动用着残酷手段、造就一段又一段血腥的往事。但除了治国□□外,也并不是为了满足君王私欲,而是谋求更遥远的可行性。

方征沉道,“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就把他困住。但先把他的刀取出来,好么?”

那巫长沙哑道:“你必须先答应我的条件。”

方征心想这人如此厉害,要救子锋得全仰仗他。自己能给他什么东西?看上去也不像是缺衣少食,或者想索要什么身外之物的人。但方征立刻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已经老了。刚才勉强把子锋困在这里面。”屺兮叹道,“和十几年前相比,我的力量和技能已经有了退化。虽然用了那些药,人衰亡起来很快也很短暂。我担心耗损之后会压制不住子锋,没有人可以制止得了他。如果他真的恢复不过来,会给世间带来极大祸患。”

方征道:“你想让我制止?”

屺兮淡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如果你想让我救他,就先给我证明,你有杀掉子锋的能力。如此一来,就算我不在了,还有人能继续看住他。”

方征呼吸一窒,颤道:“可是我要如何向你证明,我能杀掉他?再往他心口上插一刀吗?”

屺兮道:“你尽可以把这些利器割进他的身体里,只要不弄断头,不砍四肢。我都能救回来。我只要看你能不能伤到他。”

方征一瞬间出离愤怒,可他立刻又用理智说服了自己,大老远都来到了这里。这巫长连心口插刀都能拯救,其他地方应该也不在话下,他也理解对方的考验和担忧。

那巫长把子锋刚才挖出来掉在地上,像铜树枝般的东西递给方征,道:“你就用这个吧。去把他心口的刀□□,然后把这个放进去。枝干里面是空心的,可以替代心脏的血管。”

方征震惊万分,这玩意是不是还相当于后世的“心脏支架”(当然方征并不了解具体的准确定义,他甚至都没有见识过太多现代的高超医术手段),又没消毒,放进去真不会感染吗?随即方征又说服了自己——这刀枪不入的身体早就诸多变异古怪了,细菌想必也不在话下。再说,这个时空,连人和巨大的龙兽都能产出血脉后嗣,不科学之处他哪里想得透彻。

屺兮拍着石刻边缘,子锋被困住的陷洞四周扩大,逐渐变成一个巨大的坑状。坑边缘已经到了平台边界,那些巨大的石雕都移到了陷洞外围。

“你下去吧。”屺兮对方征道,“场地够大,你换完之后,我会弄昏他。把你拉上来。”

方征问,“我怎么摆那东西?”别说心脏手术有多精细了,就连普通塞根木棒进去堵伤口都要角度。方征硬着头皮,真怕自己弄出万一。

“你拔开就看到了,这些枝干某个角度可以和心附近的血管吻合。它还可以四面打开,这东西当初就是比着人的心和血管做的。”屺兮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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