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道:“你不吃吗?”
丁枫微笑道:“有劳姑娘挂心,但实不相瞒,在下早已经吃过了。”
稍顷,他又道:“姑娘或许不知,如今约是亥时末了。”
“哦…”虞棠好似后知后觉,“都这么晚啦?”
说着他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奇怪。我今天几乎睡了一整天,怎么还是这样困…”
“我想想…”他右手顺势搁下筷子,一双眼睛侧望过来,尽是空无,然而越是这样,越能引动人想要对他袒露一切隐秘真实所思。
他轻声地道:“我先是睡了一觉,醒来就遇见一个贼。紧接着被贼打晕,迫不得已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遇见了公子你。”
“所以……”他眨眨眼,侧耳聆听,夜风中灯火摇晃,烛芯处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丁枫坐得稳稳正正,呼吸深缓绵长,分毫不错,虞棠笑了笑,很有几分烂漫天真,这样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丁枫忽然也笑,笑来温柔丝丝入扣,一时又多了种江湖人的快意洒脱,他道:“江湖中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等违背江湖道义之事,看见了总要管一管的。”
“何况,”他拱拱手道,“我也只是听从我家公子的命令行事。”
“哦?”虞棠这时是真的有了点吃惊,“原来你还当人的手下?”
这话问得很有几分意思,也不知丁枫有没有听出来。不过他只适时地表露歉意道:“我家公子忽感不适,因此早早歇息去了。他特命我在此等候,务必要好好招待姑娘。”
“是么?”虞棠笑了笑,一时沉思。
他沉思时终于拾起筷子,在离他最近的也是春天最爱吃的那道炒枸杞芽里随手一夹,直到完全吃入口中后神情却是忽然变了变。
那一点变化其实很细微,不过丁枫立即关切地问道:“可是不合姑娘的口味?”
虞棠摇头,之后一直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完,他被下人领去房间休息。丁枫就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离去。
夜里雾浓风轻,他一吸气,风中竟还余下些幽冷的清香。未等这香完全散去,他徐徐地吐气。
再一转身,却是直接跪了下去。
低眉敛目,恭敬之至,道了声:“公子。”
夜寂寂,风萧萧,风动烛影摇。
画屏后,正缓缓踱出一位白衣公子。
袍袖飘飘,风流文秀。
他才是真正的“公子”。
他是原随云。
·
原随云的一双眼睛竟也如这夜雾一般,更比虞棠多添了几许荒芜和寂寥。
丁枫却不敢直视他,只低着头回禀道:“属下一共准备了七样菜,每样菜中各下有一种毒。其中有两样碰到一起,更能催生出一种天下至阳至烈的奇毒。可在她身上,效果却还不如一支普普通通的‘息魂香’。”
“不过,这‘息魂香’寻常人一闻便倒,之后少说则要睡上一天一夜方可完全消解。而她…”丁枫算了算,“短短一柱香时间就已恢复如常,同时竟还避开了我的少林金刚指。”
“为此我又特意吩咐人多喂给她一味‘五迷三道’,这也才不过两个时辰……”
“再有,她身边随时都跟着一位武功一流的高手听从调遣。”
“因此属下推断,这位姑娘极有可能出自天下第一制毒用毒世家——‘老字号’温家。”
“若果真如此,”丁枫顿了顿,继而换了一种较为慎重的语气说道,“且观她今晚的举止,怕是已经对属下起了疑心……”
他几乎已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可原随云依旧是一言未发。
丁枫跪立于地。
余光里,他只能看见原随云身上那一角衣袍,随风而动,无风也动。
夜雾正浓,他就以这么一种悠游的姿态站在那里,清脱得不沾半点尘世烟火气。
终于,他开口。
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问题时,也是万般的意态悠闲,好像在吟一句诗。
但丁枫听了,却有如心房被打中一拳。
这个问题是——
“她是不是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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