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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范孟博慷慨就义,张元节望门投止(上)(1 / 2)

建宁二年(公元169年),冬十月,灵帝听信宦官之言,诏令各地搜捕党人,党锢大狱再兴,李膺、杜密等百余名忠正之士皆锒铛入狱,为宦官折磨致死,各处州郡亦是四处追缉党人。

有汝南征羌范滂,字孟博,乃当时名士,桓帝时汝南太守宗资聘用范滂为功曹,于郡中严惩功曹,举荐贤良,颇有官声。其外甥李颂向来不法,为范滂所不喜,后李颂受宦官举荐为郡中属吏,范滂不予批示,招致李颂怨恨。第一次党锢入狱时,李颂上书劾奏范滂,致使范滂入狱,后得释放还乡,终身禁锢。

及至灵帝在位,宦官当政,党狱再兴,李颂已是汝南郡功曹,为求升官,再度举报范滂等人结党不轨,朝廷即令征羌县令郭揖搜捕党人,其中将范滂定为首恶。

征羌县令郭缉出自颍川郭家,素来钦佩范滂等人名望,自接到朝廷诏令后,一再拖延不发。李颂自是不愿,火急火燎寻到郭缉,请郭缉派人捉拿范滂,郭缉轻笑道:“李功曹,范孟博乃郡中名士,向来忠贞耿直,本官尚存不忍,你何故如此不念情理?”

“敢问大人,何为情?何为理?”李颂心知郭缉有意拖延,给与范滂逃脱之机,若让范滂逃奔他处,自己岂不前功尽弃!

郭缉轻哼道:“范滂乃是你舅父,是为甥舅之情也!范滂更是当今贤德名士,敬贤士,纳良言,此为君子之道也!”

“私情不可废公,旧礼不得乱法,国法无情,诏令难违”,李颂丝毫不让,冷声道:“大人居一郡之长,久食朝廷俸禄,身受天子厚恩,岂可徇私枉法、耽延共事!”

“你”,郭缉本是好言相劝,不料李颂言辞无礼,咄咄相逼,恼怒道:“此事本官自有安排,你身为郡府功曹掾,仅有查录政绩、迁转任用之责,至于缉拿人犯之事,非是你功曹职权,自有督邮吴导去办,你且退下。”

李颂满心不忿,却也无奈,自己不过小小佐官,只掌郡内人事记录。而督邮曹掾掌纠察属县、监管官民之责,汝南三名督邮皆是郭缉心腹之人,疑心骤起。

督邮一职始于西汉中期,一郡往往分为三五部,各设督邮一人,督察纠举所领县乡违法之事,兼管宣达教令、讼狱捕亡等事,无所不管。可见,督邮位轻权重,实乃充当郡守耳目,故督邮多是郡守所亲信之人,且精明能干。

诏令难违,郭缉自忖已然拖延数日,又派人告知过范滂,想必范滂应逃奔他处去了,为免李颂再无端取闹,便唤来督邮吴导。

吴导听闻郭缉拍自己捉拿范滂,百般不愿,瓮声瓮气道:“大人有令,下官本不该有违,然范滂乃当今名士,于郡中颇有威望;若是下官带人前去抓捕,误害贤良,日后郡中人士如何看待于我,必然辱骂我阿谀宦官,助纣为虐;大人若执意如此,下官惟有辞官归家,聊度余生,请大人体察!”

言毕,吴导自怀中取出印信,放于案上,躬身一拜,就要离去。郭缉赶忙唤住吴导,摊手笑道:“本官岂能不知范滂之名,然诏令不可违,故而先前拖延数日,给其逃脱之机,如今范滂应早已逃亡他乡,你可率吏卒前去捉拿,以堵宵小之口。”

“唉!此番前去,必受非议,大人既已悉心安排,下官遵令便是”,吴导心中还是不愿,若是自己带着吏卒前去,必受郡中儒生名士所不齿,然郭缉一股脑全推给自己,只得照办。

这吴导一路赶往范滂家乡,奉诏收捕范滂,方至驿站,便唤来心腹之人,一番打听,得晓范滂尚在家中,并未逃亡。吴导满心苦闷,不由对左右诉苦道:“朝廷下诏捉拿范滂,本官向来敬重范滂名望,心中不忍误害贤良,只是朝廷诏令几番催促,如之奈何?”

吴导又对几名心腹耳语一番,而后紧闭屋门,趴在榻上恸哭流涕,不时朝屋外嘶吼道:“诏令难违,如之奈何?倒不如一死了之,以保忠良。”

屋外之人越聚越多,几名心腹装作乡民,不住向众人诉说吴导苦楚,自有些世家子弟、儒学士子闲暇无事,引为谈资,四处疯传。

范滂闻知此事,自叹道:“督邮定是不忍捕我,为我生悲,我岂能连累他人受罪。”

范滂当下辞别家小,自行奔赴县衙,而县令郭缉见到范滂,大惊不已,将范滂迎入后堂之中,责备道:“本官早已派人前往报信,君何故执意如此?况天下甚大,何处不可安身,偏要甘心来此就狱。”

不待范滂回话,郭缉解下印绶,拉着范滂,边作势往后门奔去,边说道:“君乃贤良,我素来钦佩,愿随君一道逃奔他处,以避祸事。”

范滂执意不从,慨然道:“我若不死,祸患难消,何敢牵连大人遭无妄之灾;况老母年事已高,我若躲避他乡,岂不连累老母流离失所?我心意已决,绝不为不仁不孝之事,大人不必再劝。”

“君之仁义,下官拜服”,郭缉暗暗捏了把冷汗,惟恐范滂应下逃亡,牵连自己及家中老小,只得将范滂收押入狱,改日押赴洛阳,又派人将范滂老母及其二弟范祉(字仲博)接来话别。

诀别之时,母子泪流不舍,范滂看了一眼身后囚车,毫无畏惧,对范母跪地叩首,泣诉道:“二弟仲博,向来孝顺恭敬,足以供养母亲,儿愿随父亲龙舒君于黄泉相聚,生死自得其所,还望母亲割舍恩情,勿增伤感,就当孩儿得病故去。”

龙舒君乃范显,范滂之父,曾任龙舒侯国宰相,后辞官归隐,早已病逝。

范母闻言,泪如雨下,望着眼前囚车,早恨得咬牙切齿,又挽袖擦拭泪水,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我儿今日得以与李膺、杜密其名,死亦何恨?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已获取美名,又想长寿安康,天下难有这等两全之事!我儿此去,不必为我挂心,母亲虽是女流,也知忠正仁义四字。”

“母亲,儿不能生前尽孝,已是大罪,只望死后莫要惹得母亲伤悲,有损康健”,范滂久跪不起,敬听范母教诲,听完以后,再拜而别。

临行之际,范母又是回头对范滂嘱咐道:“我欲教你作恶,然恶不可作;教你行善,然我不作恶,却落得母子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怪我儿品性忠善,只怪我儿名望过高,只怪当今世道昏暗,不容清流之士!”

范滂听完,不觉间陷入深思,先是满脸迷茫,继而一脸惊愕,唤来二弟范祉,低声叮嘱道:“浊世不容清流,二弟日后须得圆滑,过于纠结是非对错,必惹大祸,只需做一升斗小民,安生度日,敬孝老母!”

“兄长教诲,愚弟铭记于心,还望兄长一路保重”,范祉含泪点头,满心不舍回道。

而一旁围观之人,听得范氏母子这番言谈,无不感伤流涕,更是有人惊叹道:“此母真乃奇妇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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