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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1 / 1)

宋迎:“……”谁是你徒弟?谢朝辞的脸皮竟已厚到如此程度,想当初,他可是个连喜欢吃甜点都要硬装出一副“我早已看破红尘,没什么能打动我”的样子的青涩少年郎。“谢还。”岁千秋忽然发声,他在那株玉兰树下转过身来,“灵脉一事,我有办法。”宋迎微微睁大了眼,还不等说话,谢还先开口了:“什么办法。”岁千秋古井无波地摇了摇头:“不能说,你需帮我一件事。”“不去杀人,都可以。”岁千秋手中幻出一张断琴:“我知你擅琴。”那是当时在月满天被某位宗主气急败坏摔断的绝弦。岁千秋曾说这个名字大凶不吉利,楚丘却一直不放在心上,他是个不信命的人,也许上天正要给他这个轻狂子一点颜色看看,这张琴终是逃不过宿命,弦断琴绝。那一曲曲恣意琴音,也终成绝响。岁千秋将琴送到谢还面前,垂眸看着它,目光分外柔和:“请你修好它。”谢还接过琴,轻轻抚着琴身,道:“可以。不过我是为楚丘而修,非是因你。”岁千秋一个人留在了望月台。宋迎则跟随谢还下山,去镇上购买修琴用的东西。到山下时,那灵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周围树皮都啃秃了,一见他二人,立刻气得鼻孔大张,狂尥蹶子。仿佛正在破口大骂这两个缺德玩意儿。宋迎:“噫,它好像生我们的气了。”“那就把它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你之前不还说要把它赎了吗。”“要不把它烤了吃了?”灵驹立马不尥蹶子了。只是镇上这么远,它饿成这样,估计跑不动。且此处荒无人烟,根本没有地方可以租借车马。谢还给了它两颗灵丹,对宋迎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色还早,先睡一觉再说。”于是宋迎钻进车厢休息。谢还没有上来,他坐在厢外,看着月亮道:“你睡吧,我思考一下人生。”宋迎:“哦。那你慢慢思考。”出乎意料的谢还没有找他秋后算账,关于他为何也会出现在记忆境中也是只字未提。既然他不说,宋迎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最好这事儿就这么被他忘了,不然他连理由都想不出来。宋迎躺在厢内地毯上开始犯迷糊。这几日为了岁千秋的事,他精神不济,没一会儿就睡沉了。半梦半醒间,还听见外面谢朝辞嘴里念念有词:“己亥,戊辰,辛卯,……宋迎……”宋迎糊里糊涂地想,那不是他的生辰吗,谢还闲着没事念叨这个干什么。寅时的时候,宋迎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睁眼即是满天星斗。身体软软陷了下去,低头一看,人在一堆柴草垛上,身上还盖着谢还的黑色大氅。他茫然地坐了起来,旁边有人翻了个身,发出猪哼哼的叫声,打起呼噜来。是个五十左右的大爷。头扎布巾,脚蹬草鞋,穿着深灰色农褂,黑白胡子,睡得正香。怎么回事?!他不是睡在马车里吗,被人拐了?草垛高高,捆在一张木板车上,由前头一头黄牛拉着,虽然走得很慢,但车子还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上上下下晃晃悠悠的,好在草垛减缓许多颠簸,宋迎还不至于吐出来。他扒着草垛往下瞅了瞅,就见谢还手执皮鞭,坐在板子上,哼着勾栏名曲儿,悠哉悠哉地赶着牛。牛车慢吞吞地行走在乡间小路,清风穿林,星斗璀璨,别有一番意趣。宋迎把大氅扔到他头上,朝他喂了一声。谢还掀开衣服抬起头,看他的那一眼忽然笑出来:“醒了?”宋迎道:“大晚上的你卖唱呢?这是怎么回事。”谢还道:“一个农夫路过望月台,要去镇上卖草席,我给拦了下来。”“所以你就帮人家赶车了?”“给他钱他不要,说想睡觉,让我赶牛,是不是在你旁边躺着。”“是。”还睡得挺熟。宋迎扒着草垛上的麻绳爬了下来,坐到谢还旁边,“你困吗,我来赶,你去睡一会儿?”谢还笑吟吟地望着他:“你会?你知道路?”“……”他还真没干过这个。“那你怎么会?”“无师自通。”算了,不要和这种流氓较真。宋迎倚着草垛,抬头看着星星,深吸一口气,道:“好美啊。”谢还道:“会观星吗?”宋迎:“不会。你会?”观星是邓素的拿手活,邓素在易卦一道的造诣登峰造极,天生就是修易道的。他这个连门槛都摸不着的外行,听着那些五行八卦就头疼。星星嘛,当美景看看就好。谢还也仰望星空,诚实道:“不会。我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命星陨落,这个人就死了。不知道宋长留的命星是哪一颗。”宋迎转头看他:“就算你知道,你也看不到了,因为它已经熄灭了。”谢还神色怔忪,片刻后才低声喃喃:“是吗。”牛车晃晃悠悠的,辰时时分,终于慢吞吞地到达了小镇。这镇子是离望月台最近的,规模不小,那农夫睡了一路,偏偏这个时候醒了,伸着懒腰,一脸满足,道:“这把老骨头嘞。辛苦两位公子啦。”宋迎道:“不辛苦,还要多谢您,否则我们两个只能徒步来镇上了。”农夫摆摆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嘛,看两位不像山野粗人,老朽这草席就不送了,送两个蒲团吧。”宋迎忙道:“不必不必,老先生客气了。”最终拗不过这老人家,宋迎一并代谢还收下了。这两个蒲团编得十分精致,想来也是要卖给镇上的大户人家的,宋迎拿在手里掂了掂,道:“回头包上绫锦,天冷了再蓄点鸭绒,应该挺实用的。”谢还瞅他一眼:“罚跪是挺实用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可没忘记他是正受着罚从宗祠逃出来的。回去要是不幸被发现,只要不被人知道他是和谢还出去了,顶多再多跪几天。若真像岁千秋说的,他的灵脉可以治好,再跪他一个月都行。买修琴东西宋迎不在行,于是两个人兵分两路,他去买些吃的垫垫肚子,谢还则去琴行看看。这镇子因为靠着波月湖的最南端,所以起名波月镇,大大小小的铺子鳞次栉比,热闹得很。宋迎身上钱不多,谢还给他金珠,他没要。所以就简单买了屉蒸包,一份桂花鸭,卤牛肉,还有油饼。另买了谢还喜欢的奶酪和酸梅汤。二人约好在一家车马行会合。宋迎到的时候谢还还没到,于是他在旁边的茶棚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车马行里都是租借购买车马的客人,老板顶着一张宝相庄严的脸,却颇能说话,跟客人聊成一片,唾沫横飞。宋迎闲着没事,就拿了个包子,边吃边听他们说什么。“嘿,别提了,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现在千灯坞那一块儿都快成鬼城了!真是丧心病狂,杀了这么多人!”“据说整个池子都是尸体,有的还新鲜,有的都烂成泥了,那尸泥下去能到大腿,噫!别提多恶心了!”“知道恶心你还用新鲜两个字儿?你当这是刚杀的猪呢!听你们说得我都快吐了……”宋迎吃包子的动作一顿。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千灯坞?他起身,拿着包子走到那老板和几个客人面前,道:“诸位这是在聊千灯坞?怎么,那里出什么事了吗?”那老板道:“出大事儿了!你还不知道呢?千灯坞那儿前阵子一个小岛上,发现了一个化尸池!不知道什么人干的,里边全都是尸体!”“化尸池?”“就跟咱们那粪池一样,专门腐化尸体的,不过在地底,可深了!都在说,这肯定是哪个杀人魔头毁尸灭迹用的,所以这阵子都没人敢下江南了。”宋迎道:“可这么多人死了不见了,都没人报给管事宗门吗?”“谁知道,说不定报了,宗门查不出来,就不了了之了呢!”宋迎隐隐觉得不妙。千灯坞。四年前,青剑湖,灵雨阵,没有邪物却邪气冲天的湖心岛。如今,是千灯坞,小岛,化尸池。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无声串联了起来。他斗胆猜测道:“那个小岛,是不是青剑湖的湖心岛?”一个客人道:“噫,你怎么知道?就是这名字,青剑湖!起得跟大门派里的湖似的,好记!就是它!”宋迎手里的包子都差点掉了。原来如此。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化尸池,至少已经四年了。若干年前,有人在湖心岛秘密建了化尸池,用以存放尸体。后来尸体越积越多,怨念邪气泼天,极有尸变的可能,所以,那人为了防止尸变,净化邪气,在湖心岛布下巨大灵雨阵,让这雨足足下了三个月之久。若不是岁千秋和楚丘破了这阵,恐怕这雨还会继续下。而且由于化尸池深藏底下,这些尸体腐烂得很快,因此只有冲天邪气,并未形成凶尸一类的东西,所以当时岁千秋的阵法才召不出邪物。他道:“那这事如今怎么样了?当初是怎么发现的?”“报给道盟了,说是正在调查尸体身份,整个青剑湖都封锁了,谁也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了。”“至于发现,好像是雷劈的?听说是本来那一带下着暴雨,结果一道大雷就劈了下来,直接把那化尸池给劈开了,恶臭熏天,连千灯坞之外的乡镇都闻到了。”“差不多,我也听说是雷劈的,还有人看见了,好大一道霹雳。”“这叫什么?这就是天道恢恢疏而不漏!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可不是吗,道盟快赶紧把那魔头揪出来,简直挫骨扬灰都不能解恨!”“就是!”……宋迎拿着包子思忖着回到了座位上。雷劈倒不是不可能。阴邪之气过重,或者妖物鬼怪得道,都可能引来天雷。但这是什么人建的池子,又是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桃花笑春风他想得出神,都没注意到谢还已经回来了,把半只桂花鸭都吃完了,酸梅汤也喝光了,又叫了茶棚小二上了一杯冰饮。然后就盯着发呆的宋迎饶有兴趣地看。宋迎这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谢还一抬下巴,指着桌子上的骨头渣:“早就到了,饭都吃饱了。你想什么呢?”宋迎道:“千灯坞出事了。”“哦,这我已经知道了。”谢还知道也不奇怪,毕竟宋迎看着镇子上许多人都在谈论这个。他道:“就知道当年灵雨阵的事没这么简单。谁知道居然藏着一个化尸池。”谢还笑了一下:“还有人说人是我杀的,要我出来认罪伏法呢。”宋迎道:“也有人说是岁千秋杀的。”谢还当即否认:“不可能。岁千秋杀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想要谁的命提剑就去了,他可不屑这么偷偷摸摸,还是我杀的靠谱一点。”“……”二人在茶棚吃饱喝足,就在车马行叫了个车夫,商量好价格,回望月台去了。望月台上一片荒凉,没什么好去的,况且岁千秋还在上面伤神,于是二人打算去他们的马车里修琴。那头灵驹吃了两颗灵丹,精神大好,叫他们二人回来了,尥着蹶子嘶嘶叫了几声。宋迎摸了摸它的脖子,从袖中拿出一袋马粮:“瞧,没把你忘了,给你带了吃的。”灵驹张开一嘴白牙,仰头就要舔他,宋迎吓得赶紧躲开,把那牛皮纸包裹拆了,拿出一小包,再拆了,放到地上,道:“吃饱点,回去还要靠你。”旋即钻进马车。车子停在树林里,纵然已经中午,却很清凉,车厢里也完全不闷。宋迎把车帘子挂起,发现谢还身旁的桌子上多了一盘新鲜的草莓。谢还仔细修着琴,还为此买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琴匣,头也不抬道:“吃点草莓解解渴。”“你买的?”“嗯。”“那谢啦。”宋迎喜欢吃水果,几乎什么都不挑,除了杨桃。草莓是他生前经常吃的水果,之前在波月镇他看到有卖的,但是太贵,就没买,没想到谢还买了还请他吃,宋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吃完草莓,又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谢还刚把琴修好。也不知他怎么修的,那琴看上去简直完好如初,连接合地方都看不出缝隙和瑕疵,琴弦应是换了新的,谢还拨了两下,音色松透,竟与记忆境中听到的别无二致。宋迎摸了摸琴弦,道:“没想到你能修得这么好。”谢还把琴放到一旁晾着,道:“本座身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就给岁千秋送过去吗?”“还不行,胶还没干透,要到晚上。”宋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岁千秋现在在望月台上干什么。若是他知道千灯坞的事,又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他道:“要不我上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吧。”谢还笃定道:“不会。”刚入夜,二人登上望月台。岁千秋在墓碑旁静静打坐了一天一夜,佩剑千金醉也斜斜插在墓边,桃花色的剑穗迎风飘舞。他闻声睁眼,看见谢还手里的琴匣,眼波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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