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妄人朱瑙>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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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 1)

王伯正安慰弟弟:庄主是个善人,说不定会借我们些粮食。王仲奇很相信哥哥的话,眉间愁云立马散去,脸上又有了笑意。然而王伯正虽然安抚好了弟弟,自己心中却很不安。他并不知道,朱庄主真会愿意借他们粮食吗?借粮的利息又会是多少呢?需知穷苦人家每到寒冬腊月便没了粮食,为了熬到来年丰收,只能先向地主富户借粮度日。地主富户固然愿意借,利息却很高,有时冬天借去十斗粮,来年就得收回来十五斗,足足五分息钱。于是丰收时节,农户们刚割下来的粮食还没捂热乎,还债就还掉了大半。等到冬日又山穷水尽,只能再去借粮。年复一年,永无出头翻身之日。然而这还是不是最糟的。一旦遇上收成不好的年月,地主富户自己手里余粮也不多,或是嫌穷户太过穷困,担心借出去还不上,就连借也不肯借了。那时才真的油尽灯枯,走投无路。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王仲奇回头看了眼身后,想看看今日共有多少人来。他一回头,便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那男子面容冷峻,身材颀长,体型健硕,在人群中颇引人注目。王仲奇忙拉了拉王伯正的手,小声道:哥,你看那个人。王伯正回过头,也看到了那名男子。这队伍里都是面黄肌瘦的难民,忽然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实在打眼。那男子似乎察觉了王仲奇与王伯正的目光,亦向他们兄弟看了过来。王仲奇偷看别人被发现,颇有些心虚,立刻低下头去。稍过片刻他再抬头,又对上那男子视线。那男子的相貌虽是难以亲近的模样,性情却颇友善。他对着他们笑了笑。王仲奇微愣,心中一暖,对那男子的印象好了许多。不片刻,便轮到王家兄弟登记造册。管事的详细询问了兄弟俩的姓名、年龄、户籍以及家中人口等信息,道:两日后你们再来,待我们核查无误,就会把佃约发给你们。交代完后正要叫下一位,王伯正忽道:等等。管事的撩起眼皮:还有什么事?王伯正赧然道:我们是家中受灾才流落至此的。可否向庄主赊些钱粮,让我们兄弟熬过今年寒冬,明年丰收以后归还?他们显然不是第一个提出这要求的,管事的一点不意外,语气平淡地回答:可以。等签订佃约以后,会有专人负责此事。王伯正忙问道:那利率几分?管事道:庄主宅心仁厚,体恤灾民,只要是庄主的佃户,头年借贷免息。每人可贷七贯钱粮,夏收秋收分两期归还。不过只有头一年可以免息,从次年开始,会依照当年市价重定息钱。王家兄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站着不动。管事的等了片刻,催促道:还有事没有?没事快走吧,后面还排着好多人呢。头、头年免息?!免息?!意思是不收利钱??一分都不收??王伯正两眼瞪得似铜铃,再三确认,管事大哥,千万别跟我开玩笑。这当真的吗?!管事的一脸麻木:当真,当真,真的当真。他今天已经被数不清的人询问了同样的问题,回答了同样的答案,人们给出的反应也都大同小异。几乎没有人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一个问题恨不能颠来倒去问他十遍。他从一开始的耐心,到后来被问烦了,再到后来也就麻木了。只恨不能在头上挂块匾额,书上字字当真几个大字,可以省去许多口舌。不过,烦虽烦了些,他也能理解这些惊讶的灾民。一开始朱瑙跟他说规矩的时候,他也被吓得不轻,来回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王家兄弟还站在桌前不肯走,管事的忍不住再催一遍,刚抬眼却发现王伯正双眼通红,整个人不住打摆。管事:这已经是他今天接待的第六个当场痛哭的人了。如果王伯正再激动点,还能成为今天第三个昏过去的人。好在王伯正并没有那么失态。他迅速抹了下眼睛,哽咽道:谢谢。便赶紧牵着弟弟离开,不再打搅后面的人登记。一离开人群,王伯正便转身紧紧抱住了弟弟。兄弟俩的心情都很激动,难以平复。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无论王伯正如何故作坚强,安慰弟弟,其实他心里早已绝望。他以为往后的日子就算不是炼狱也是深渊,能活到哪一日实未可知。就在昨天,他还打算带着弟弟一起走上一条不归路,从此亡命天涯。可谁能想到,今日此时,他所担忧的事情竟然全都迎刃而解了!地也有了,今年的冬粮有着落了,又没有严苛的利息。即使眼下穷苦些,只要他们好好劳作,往后的日子竟是比从前还更有盼头!王伯正哆嗦道:我真想立刻去替朱庄主上香,祈求老天保佑他。天下竟有他这样的善人!王仲奇赧然道:我们昨天还说他为富不仁,想起来真惭愧。王伯正不由一愣。弟弟的话让他想起,先前他们决意跟随杨老二一起打劫朱瑙,倒不仅仅是因为朱瑙富庶,还因为朱瑙灾时囤积粮食,炒高粮价,使他们都觉得朱瑙为富不仁,死有余辜。可如今看来,朱瑙又分明是个慷慨豪爽,良善大方的富户。这位朱庄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作者有话要说:王家兄弟:这位朱庄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答:是个妄人。第13章 阁下,是虞寨主吧?兄弟俩好好感慨了一番绝境逢生的喜悦,王仲奇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他赧然道:哥,我饿了。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饿习惯了也就忘了饥饿的感觉。如今心中大石落地,久违的感觉又被唤了起来。然而即便要问朱瑙借粮,也得等两日之后。若是往常,王伯正大约就去偷窃了,可眼下有了盼头,他也不想再做那样的事。走吧。王伯正牵起弟弟的手,我们去山里找点野菜野果,再熬两天就好了。王仲奇用力点点头,准备跟哥哥一起离开,走之前他又看了眼队伍,突然一愣:哎,刚才那个个子高高的人不见了。王伯正扭头一看,方才那个高大的男子果然已经不在了。然而他们兄弟俩并不知那人究竟是谁,也只觉得有些奇怪,并未多想,兀自觅食去了。此时此刻,朱瑙、程惊蛰和刘奇正在前往药铺的路上。今日又进了一批进货,朱瑙要亲自去验看。一路上,刘奇都在长吁短叹。他叹气叹得太多,惊蛰终于忍不住问道:刘掌柜,你怎么了?刘奇别扭地看了朱瑙一眼。朱瑙笑眯眯地问道:刘掌柜,你手里还有多少麦秸?刘奇一惊。先前朱瑙囤积麦秸的时候,全城商贾都在想办法打探消息,想弄清他这么做的缘由。其实无论谁来问,朱瑙都是一句话他要买田地养牲畜,麦秸是用来沤肥喂猪的。只是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当真。别说外人,就算是刘奇都不相信。所以刘奇也跟其他商人一样偷偷囤了些麦秸,想等待时机发财,只不过他的财力比不过城中众商,囤的也不多。这件事他没好意思告诉朱瑙,怕朱瑙斥责他有私心。没想到朱瑙虽然不说,其实全都知道。惊蛰很诧异:刘掌柜也囤麦秸了?亏了吗?如今全城人都知道朱瑙买地募佃的事,麦秸的价格一泻千里,又成了放在路边也无人取用的东西。刘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早卖了。朱瑙问道:赚了?刘奇摸摸耳朵,赧然:赚了一些的。朱瑙笑笑:那就好。刘奇身为朱瑙手下掌柜,虽不能尽知东家心思,但总能比旁人早些知道东家的决定。他私囤麦秸囤得早,得知朱瑙有意购买田庄后卖的也比别人早,非但没亏,其实赚了不少。刘奇见朱瑙似乎没有因此不高兴,不由松一口气。朱瑙问道:刘掌柜为何长吁短叹?刘奇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来惭愧,替东家做事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可跟了东家以后,我常常觉得自己愚笨不堪,从来弄不明白东家想做什么。朱瑙挑眉。刘奇问道:我不明白,东家为什么偏偏买了那王家庄呢?那里,毕竟,实在,你知道朱瑙想了想,给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那里便宜啊。刘奇:便宜的确便宜,这么大的田庄,搁从前能要十倍的价钱。可纵使再便宜,敢在隆城山脚下买田庄,也实属艺高人胆大。这个理由就姑且认了。刘奇又换了个问题:那,东家为什么把田租定的这么低?还要给佃户借贷,不收息钱。朱瑙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刚才不是觉得王家庄不好吗,现在又嫌田租定低了?刘奇:他们是商人,掏钱的时候当然要百般挑剔,所以他才嫌那王家庄弊端太多,买得不值当。可到赚钱的时候,他又觉得田庄百般卓越,所以又嫌给佃户定的租金太少。朱瑙道:你也知道隆城山险恶,若不把租金定低一些,募不到佃户。不可能!刘奇想也不想就反驳道,那王家庄的确山贼多了些。可如今地主哪个不是十抽四五?东家便是抽个二三成,也一定有佃户愿意来。毕竟今年流民那么多,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朱瑙不置可否。刘奇道:这田租也好,息钱也好,只消算一笔账就清楚。佃户一年能收多少粮食?养活一户人家一年要吃多少粮食?官府一年要缴多少税?这多出来的,就是地主的。东家未免过于宽厚。程惊蛰听了这话,立马双眉紧锁:刘掌柜,照你这么说,农户辛勤劳作一整年,到头来自己一点余粮也不该剩?他就是农户出身,看不惯地主和官府对农户的盘剥。照刘奇方才的算法,俨然是要把佃户榨得干干净净。刘奇道:程老弟,这可不是我一人想的。何况,就我这算法,还得是聪明的地主和官吏才能想得到。不聪明的,根本不管佃户死活。要不然哪来那么多流民和山贼呢?程惊蛰一时无语。朱瑙淡淡道:这几分田租又能有多少,与穷人较这劲,倒不如从有钱的人那里挣还来得快些。刘奇一愣。他看看朱瑙,又看看惊蛰,忽然想到什么,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他诧异道:东家该不会是想行善积德吧?朱瑙还没说什么,惊蛰又不高兴了:公子行善积德怎么了?刘奇:这还真不能怪他。他跟着朱瑙干了两年,朱瑙在赚钱一道上简直天纵奇才。可俗话说得好,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心太善的人根本赚不到大钱。以前他可没从朱瑙身上看出过心慈手软的特质来。当然,经商者若能赚取善名,从长远计,于生意亦是有好处的。刘奇便以为朱瑙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仍感不解:如果东家想要行善积德,先前发洪水的时候,何不索性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呢?田庄买来还得打理,还得想办法对付山贼,朱瑙收的租又低,不知多少年能赚回本来。如果直接送钱送粮,更容易博个好名声,省下来的功夫以朱瑙的本事多少钱也赚回来了。朱瑙道:开仓放粮?刘掌柜,你若是城里其他的商人,你会怎么做?你若是普通百姓,你会怎么做?你若是没领到粮的灾民,你会怎么想?你若是为官者,你又会如何呢?刘奇愣住。这些事情他倒是没想过,如今朱瑙一说,他才发现若真要实行,简直难关重重。且不说此事需大量人力物力,而且很难保证粮款能发到灾民手里。他若是其他商贾,他恐怕会派人冒领,并且买通发放钱粮的伙计谋私;他若是普通百姓,也会想法冒领,毕竟老百姓的日子即便没有灾民那么苦,也着实不好过;他若是没领到赈济的灾民,必定会怨声载道而且,他若是为官者,恐怕会心生嫉恨,趁机为难。这么想来,此事费力不讨好,能不能赢得善名两说,搞不好还惹一身骚。低价卖粮也是一样的道理。当时朱瑙囤粮抬价,背地里被许多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为富不仁,唯利是图。实则刘奇最清楚,朱瑙卖的粮还真不是最贵的,他出售的粮食常常被其他商贾收走,加一道价再转手牟利。朱瑙之所以赚的最多,无非是他囤粮最早。说到底,开仓放粮也好,赈济灾民也好,这不该是一个商人的事,而是官府的事,是朝廷的事。除非朝廷出面主持,颁布相关法令,不然此事实在难以施行。刘奇怔怔地看着朱瑙,不知该说什么。连他也开始困惑了。他跟了朱瑙两年,却仍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在此时,惊蛰忽然停住脚步,抬起胳膊将朱瑙护到身后。谁在那里?!出来!他对着巷口拐角处厉色道。刘奇吓了一跳,连退两步。朱瑙向那拐角处望去。不片刻,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墙后走出来。惊蛰警惕地瞪着他:什么人?!男子并不出声,平静地看着朱瑙。朱瑙打量他片刻,忽道:刘掌柜,你先去吧,我过会儿再来。刘奇左右看看。那陌生男子虽看起来不好相与,但似乎也没有恶意。既然朱瑙这么说,他就赶紧走了。刘奇离开以后,朱瑙才笑眯眯地开口:阁下,是虞寨主吧?作者有话要说:寨主不是cp,是小弟啦。第14章 天下至善与天下至恶虞长明眯了眯眼,道:你认得我?以前不认得。朱瑙悠悠道,不过现在认得了。虞长明眉峰微耸,看朱瑙的目光多了几份寻味。惊蛰听到虞寨主三字颇为吃惊,仍保持戒备姿态。朱瑙道:惊蛰,虞寨主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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