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妄人朱瑙>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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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 / 1)

朱瑙淡淡道:你倒是挺会看人。窦子仪低头不语。他的确很会看人,有时看的太透彻,省了许多麻烦,却也少了许多生趣。尤其如今这样的世道,满眼瞧的俱是荒唐事,满耳听的俱是荒唐言,活得越明白,反倒越荒唐。却听朱瑙道:你既这般会看人,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窦子仪一愣,诧异地抬起头。周遭众人也全都愣住。这又是什么策略?!窦子仪傻了半天,心情复杂地答道:朱州牧下官不知。在此之前,他并不认得朱瑙。就这么两天的接触他还真看不明白。朱瑙呵呵一笑,语重心长道:你看,你不知道吧?做人不能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不试试,你又知道什么呢?窦子仪:没等窦子仪从他那一串知道不知道里缓过神来,朱瑙大手一挥,已有了定夺:窦子仪,知而不言,有罪,当罚。罚俸半年!又转向钱青:钱主簿,你在做主簿之前是管什么的?钱青一愣:啊、啊?我、我从前是管税收事务的哦,怪不得。朱瑙点头道,我听你方才说的什么一箭三雕,也就一条税收相关的还算在理,其余两条皆是胡扯。钱青:也、也没有胡扯这么夸张吧。朱瑙道:谅你虽犯大错,却无坏心,我就不罚你了。只是主簿这位置怕不太适合你,你还是继续回去管税收吧。钱青:官位都贬了,这也叫不罚吗?你,朱瑙指指窦子仪,明天起,你是主簿了。窦子仪:他还没从被罚钱的心情里缓过来,忽然升官了?!朱瑙又根据方才众人重现情景时说过的话,佐以几句问话,更加了解众人性情。有人似乎对律法颇有些见解,朱瑙便将人调去管律法。对人事做了简单调动之后,他摆摆手道:今日先这样吧。你们赶紧去把该整理的公文都整理好,三日之内,全呈上来给我看。行了,走了。说罢起身下堂,带着程惊蛰离开了。一众官吏被他的雷厉风行弄得目瞪口呆,直到他离开以后,人们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窦子仪经历了先罚后赏,乃是堂中起伏最大的人。他一下就从低级官吏被擢升为了堪称州牧左膀右臂的主簿,可谓官升数级。然而他的心情亦是众人中最快平复的。朱瑙罚他那半年的俸禄,与其说是在罚他,倒不如说是对州府上下的宣告他与宋州牧是完全不同的人,人们可以对他畅所欲言,不会在他这里因言获罪。窦子仪望着朱瑙离去的背影,渐渐的,麻木良久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这荒诞的世道,突然变得有些盼头了。第29章 减税有了朱瑙的指挥,州府中各级官吏总算有了组织,各自忙碌起来。不几天,破败的州府被修缮得有些样子了,该请点的损失全请点完成。所有的花名册、账册等亦整理完送到朱瑙手中。朱瑙看完全部的账册之后,已了解州府所面临的困境,便将相应的官吏们召来商讨治理对策。人都到齐之后,朱瑙清了清嗓子,单刀直入:眼下州府的处境,不必我说,诸位也当有所了解。我看了花名册,今年百姓的户数与五年前相比,竟不足五年前的五分之一;每月都有山贼抢劫杀人之事发生,州中治安混乱;而经过厢兵作乱之浩劫,府库钱粮也几乎被人一抢而空。因此眼下当务之急有三,一乃安定民生,二乃治理山贼之祸,三乃充盈府库。你们若有什么安民的良策,尽可提出。一位方脸男人率先站了起来。他从前是宋仁透的幕僚,名叫杨成平,朱瑙急需用人,也把他留下了。杨成平道:朱州牧,若想安定民生,就必须先治理山贼,要不然民生永不得安定。依我说,州府当尽快征召新的厢兵,筹划灭贼大计。钱青如今虽然已遭贬官,但掌管赋税仍是一个重要职务,因此今日的会议他也来参加了。听了杨成平的话,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然而屁股刚离开座椅,犹豫片刻,又郁郁寡欢地坐下了。他以前犯过大错,如今已不敢随意抒发意见。朱瑙瞥了他一眼,道:钱青,你想说什么?有了朱瑙的鼓励,钱青这才壮着胆子开口:府库现在根本没有钱。征召厢兵需要花钱,讨伐山贼也需要花钱。我们拿什么去剿贼?想当初宋仁透还在的时候,同样的话题钱青和杨成平也争论过几次。钱青是主张招安的主和派,杨成平则是主张剿贼的主战派。杨成平如今底气已比从前足多了,因为事实证明,钱青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他高声道:那就增加税种名目,向百姓征税,充盈府库,以筹备剿贼所需。不等旁人反对,他自己又接了下去:我知道,如果再加税,百姓一定会怨声载道,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根除山贼这个毒瘤,本州的混乱就永远无法平定。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先治理完山贼之祸,到时候再行减税,让百姓休养生息,百姓会理解的。钱青摇头反对:现在蜀中遍地是山,遍山是贼,想全部剿灭得花多少时间?得花多少银钱?行不通的!贼还没治完,全州百姓都造反了,谁愿意等咱们减税啊?杨成平怒道:不剿贼,难道你还想再招安吗?你惹得麻烦还嫌不够大吗?除了他二人之外,另有一些官员加入进来,两派人马争执不休。如今州府面临的最大困局,并不在于麻烦到底有多少,而在于这些麻烦环环相扣。想安定民生就得治理山贼,想治理山贼就得花钱,想花钱得先征税,一旦征税民生又要大乱。仿佛一团纠缠的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来。杨成平懒得再跟钱青浪费口舌,直接将目光投向朱瑙:朱州牧,剿贼吧!那日朱瑙曾当众嘲讽过钱青招安之策是胡扯,杨成平相信朱瑙必然会支持他。却没料到朱瑙竟是一脸好笑:想什么呢?谁让你们讨论怎么治理山贼了?杨成平直接就愣住了。这话题不就是朱瑙引出来的吗?不讨论怎么平定山贼之乱,那要他们讨论什么?两派人马停止争论,大堂里总算安静下来。窦子仪这时才终于起身:方才州牧都已经说了,当务之急有三,第一是先要安定民生,第二是治理山贼之祸,第三才是充盈府库。州牧所问的,也是安民的良策,你们反倒争论起如何治理山贼,甚至还说起要加税,岂不完全颠倒?依我说,如今州府名下各类苛捐杂税实在太多,百姓早已不堪重负。我们首要做的,理当是免除各类捐税,恢复百姓对州府的信任。众人愣愣地看看窦子仪。刚才朱瑙的确说了三点要务,但没人在意他说的顺序,他那不就是随口一说么?有人甚至怀疑窦子仪是在胡乱揣测长官意图,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说别人颠倒,他自己才颠倒了吧?!怎么想顺序也该是筹钱、灭贼、安民,怎么可能是先安民、再灭贼,最后筹钱??没想到朱瑙竟然顺着窦子仪的话说了下去:确实,苛捐杂税太多了,连百姓使用水利灌溉田地都要另立税名,这都是谁想出来的?我找你们来便是问问,哪些捐税是可以取消的,尽早取消了才是。众人这下彻底傻眼了。不加赋税就算了,居然还要减税?!杨成平立刻站出来反对:州牧,万万使不得啊!不先剿灭山贼,百姓何来的安定可言?有多少百姓就是因为被山贼迫害,无路可走,才自己也做起山贼来迫害他人!治理山贼才是首要之务啊!朱瑙双手交叉,耸肩道:我不这么觉得。被山贼迫害而成山贼的只是极少数吧,据我所知,多数百姓归根结底还是受不了官府的盘剥才落草的。杨成平一愣:怎、怎么会?他立刻想出几个例子,道:州牧怕是不太了解。今年阆中新冒出头几个山寨,原本都是农户。他们做农户的时候常年遭受山贼的侵扰,一到秋收就被山贼打劫,余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他们没了活路,只能被迫弃田出走,举村举乡另立山头,还开始打劫别的村庄。这种事情,怎么能算作官府的过失呢?朱瑙平静道:他们是因为被山贼打劫而活不下去?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被山贼打劫之后,还要被官府盘剥才活不下去的吗?即便他们当了山贼,仍然得和其他山贼争抢地盘,争抢粮食,也并没有天下太平。唯一比从前好的,只是他们当贼之后就不用再给官府缴纳赋税了。杨成平显然没想到这一层,顿时哑口无言。表面上看,的确有不少百姓是被山贼逼成山贼的。以前他们好好地种着地,山贼一来,他们受不了了,就自己也跟着大举贼旗闹事。这可不就是山贼惹出来的祸害吗?但要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如屠狼寨那样赶尽杀绝的山寨只是少数,大多山贼还是这里抢一波,那里偷一波。对于老百姓而言,他们或许能承受得住官府的盘剥,又或许能承受得住山贼的侵扰,但是既要承受官府的盘剥又要忍受山贼的侵扰,两者相加,便彻底断绝了他们的活路。他们不得不落草为寇,至少当了贼,就不用再向官府交钱了。窦子仪接茬道:山贼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山贼在山中建寨,山林可耕田地稀少,大寨尚能向过路商旅收取保护费,小寨往往只能依靠山产和打劫为生,也只是勉强过活罢了。如果做农户能比做山贼富足,那就不会再有更多农户落草为寇,而一些小山寨兴许还会主动弃寨归田。因此朱州牧将安定民生放在首位,此诚正道坦途也。经他们这么一说,堂中原本争论不休的官吏全都偃旗息鼓了。如今蜀中已然烧起一把大火,招安也好,剿匪也好,官员们一直在争论的都是应该用什么方法灭火。而朱瑙此举,意图不在于灭火,而在于控制火势,让火不要再烧得更旺了这一点非常重要。要知道官员以前折腾的一切方法非但没灭火成功,还都往火里添柴加薪,导致火势一发不可控制。说服众人之后,朱瑙将各项捐税名目摆上台面,让官员们商讨,有哪些捐税确有保留的必要。其余能够废除的一概废除。讨论的过程中仍然有许多争议。大多官员虽然都同意要先安民,可是朱瑙要求将苛捐杂税剔除十之八九,大家却又意见颇多,反对者不在少数。当朱瑙大笔一挥,划掉几项捐税名目时,钱青终于忍不住了,忧心忡忡地开口:州牧,真的使不得啊!朱瑙抬眼看他:怎么了?钱青哭丧着脸道:是,是,安定民生应当放在首位。可我不明白,为何州牧会将充盈府库放在最后一位?减税的政令一旦推行,就不好朝令夕改了。而想要治理山贼之祸,无论是剿是抚,都要花费大量银钱!我们府库里就剩那么点钱了,还不一定够大家吃饭,官吏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到时候怎么治理山贼啊?提到官吏俸禄,不少官员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其实也是他们担心的问题,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问,所以在免除各项赋税的时候,他们想了许多理由来反对。朱瑙环顾众人神色,心中便已知晓他们的担忧。他放下手里的笔,淡淡一笑,道:诸位,如今州府如此困难,要是秋天发不出俸禄,那就先欠一段时间呗。等到府库有钱的时候,马上给你们补上,利息也不会差你们的。我上任第一天就说了,你们从前的过错,我都前情不计。难不成前些年贪的钱财,还不够你们照顾家小生活?不够你们安心为官府办事?如果你们之中有谁从未贪腐,短了几个月的俸禄就生活困难,那就来找我,我个人补贴你们,总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说完之后,他往椅背上一靠,笑得愈发温和:本州牧如此宽宏大量,相信你们也一定会加以体恤。乒!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程惊蛰面无表情地拔刀出鞘,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然后他才慢慢收刀回鞘。众人吓得一哆嗦,哪里还敢多话?钱青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呃,官员俸禄之事还在其次,主要还是山贼朱瑙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山贼不是什么大事,我心里已有主意,你们不必太担忧。继续讨论还有哪些安抚民生的策略吧。众官员再次目瞪口呆。明明治理山贼才是最困难的事,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怎么到了这位新州牧嘴里,居然成了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简直怀疑这位新州牧是不是年纪太轻不懂事。可这段时日接触下来,朱瑙又不像是个绣花枕头。一时间,众人都已糊涂了。这朱州牧到底是狂妄至极,还是天纵奇才?第30章 朱大善人的名号你们听说过没有?翠屏山附近的白水村,本该是农忙时节,此刻田地里却没多少人在忙碌。村中的男子们大都聚在村后的池塘边,神色凝重地商量大事。村长,下决心吧!这样的日子不能再过了,村长你带我们走吧!是啊,你说一句话,我们全村人都跟着你。被称呼为村长的是个五六十岁的长者,姓孙,也被人称为孙老。此刻孙老满脸犹豫,年轻人们围着他,说要他拿个主意,可在他看来,人们不是他要拿主意,而是逼他拿主意。可这个主意实在不好拿。最近是夏收时节,就在前几天,负责收缴税粮的官吏来了他们村一趟,通知他们马上到收夏税的时候了,要他们尽快筹集钱粮,别等到时候交不出来。这几年赋税年年都在增加,征税的官吏还十分蛮横不讲理。那几个官吏每次来的时候每人拿一根带刺的藤条,谁要是拖拖拉拉交得晚了,或者交不出官府要的数量,官吏们便会用藤条把人狠狠抽一顿,逼着他们把税粮补齐。有时候还会威胁他们,谁交不出额定的粮,就把谁家的女儿抓走卖到城里勾栏去。然而不是他们不想交税,而是实在交不出。最近山贼越来越多了,虽然全村的男丁们已经早晚轮流当值守卫田野。可山贼太狡猾了,东割几茬麦,西拔几颗菜。农户们刚打跑这边的,一回头,那边的田已让人扒光了,实在是防不胜防。如今田里就剩下那点作物,要是再被官府收走,村里的人今年就都得饿死了。如今困境下,农户们再也忍不下去了,也不知谁起的头,人们一呼百应,最后几乎全村每户人家都参与进来他们决定要造反了!等过几天收税的官吏来的时候,他们要当场杀了那几个混蛋,以报多年来被欺压的仇恨。任人鱼肉的老百姓不做了,全村人一起找个山头,或者自立门户,或者投奔一个山寨,他们也当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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