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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4(1 / 1)

新机型兼具轰炸机的载荷量和战斗机的机动性能,什么毁天灭地的武器都能往上挂,未来必定是全球最顶尖的战机之一!这无异于强力兴奋剂,所有人立刻沸腾了,激动地奔走相告,所到之处尖叫声此起彼伏。可惜兴奋之余,务实的梁栋材遗憾地注意到:该机型首批列装只有120架。而且除了一小部分在他们之中选拔外,大部分还是由富有经验的老飞行员来驾驶。狼多肉少,择优上岗。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想要宠辱不惊是不可能的,真能不惊的只有梁栋材这种——既没人宠也没人辱。在近五百人的训练营中,他竭尽全力只能堪堪保持在中游水平,显然上不了新飞机,倒也不至于被立刻淘汰。相形见绌的巨大心理压力让他辗转反侧,越来越五花八门的高压高强训练项目让他力不从心,明明已经精疲力竭,明明已经动弹不得,他就是睡不着。新机型首批只列装120架,按照当前产能放开了算,即便到第二年也未必能有第二批新机型进入部队。况且每一年都有一期招飞,恐怕明年又有新人长江后浪推前浪。父亲曾在梁栋材面前向病人推荐一种名为“晚安”的新型助眠药物,这种药副作小,对神经也没有损伤。相比于传统助眠药物而言,“晚安”的危险性小得多,所以小剂量的“晚安”不太难买到。“本来就是太累了,想好好睡个觉,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梁三省礼貌地微笑,说道,“正好,指导员之前找我谈过话,问我上不了新机有什么打算,再加上我在训练中受过伤,那件事之后,我干脆就主动申请调到后勤了。”严明信默然不语。实话实说,当年训练他也很难熬。挑战人类极限呢,谁不难?可只要他还能站起来,他就绝对不会从前线往后退一步。人各有志,他不好多做评判。何况地球圆溜溜的,走着走着指不定哪天人家就走到他前头了呢?严明信今天先后被几个护士调戏,周旋得他脑子有点糊,乍一听到部队里的事,沉思了半天才慢慢回过味儿来。“对了!”严明信灵光一闪,一把抓住梁三省胳膊,“我掉水里那天,战损怎么样?还有人受伤吗?”“不知道。”梁三省拍了拍他,神情严肃,“明信,除了知道你被送到这里之外,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严明信:“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梁三省:“千真万确。”事发距今已一个多月,没有谴责、抗议、追责,甚至连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极少,显然是进行了保密处理。往好了想,可能上面出于某些考量正在讨价还价进行外交,往坏了想,也许这颗星球天翻地覆就在今朝。“我听说你的那架飞机好像从海里捞上来了,”梁三省压低声音,悄声道,“送回奉飞维修。”奉飞——奉天飞机制造厂,奉天军区80%以上、全国50%以上的战机自此产出。他还记得j-100正式列装的那天,奉飞派人来一架一架交接,就在朝阳初升时分,技术人员把322好好儿地交到了他手上。他爱不释手,恨不得哈着气用手绢把322擦得光可鉴人,天天妄想躲过大队长偷偷在机库打地铺睡觉。一晃几年过去,322在他手里掉进大海,发动机炸了个粉身碎骨,成为了历史上第一架被击落的九霄100战机。严明信心中五味陈杂,喃喃自语:“是该修了。”他转而又想起:“你怎么知道这个?还有别的消息吗?”j-100是全球顶尖的战机之一,一旦发生坠机事件,机体落在哪、怎么捞上来,通过什么渠道运走、运回哪里,在哪个单位哪个部门检修等等,这些事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机密。“是领导说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梁三省笑笑,无奈地说,“别的我是真不知道了,我要知道还能不告诉你?”“好吧。”严明信叹了口气。无论梁三省到底还知不知道其他消息,只要领导交代说这事不能乱传,那单凭纪律要求他也得守口如瓶。看他心事重重焉了吧唧的模样,梁三省又道:“晚点儿你自己找人问问吧。”严明信眨眨眼:“去哪儿问?我问谁去?”“有个战术研讨,专门研究白马关314空袭,张司令派你去见山海关军区的陈参谋,务必和他们配合。”梁三省说,“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严明信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瞪大了眼:“这种事你不早说?”原本不打算评论他人是非的严明信此刻已在心里痛骂梁栋材十八遍:这怂货抛下兄弟们改个名搞文职去也就算了,怎么还变得磨磨唧唧的?“你拎的这衣服是不是给我的?”严明信眼尖手快,从进门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几分钟的梁三省顿时手头一轻,“拿来!”大夫宣布的康复和出院许可仿佛只是无关痛痒的和尚念经,是生命中不得不耗费时间走一遭程序的莫名其妙。严明信此刻才感觉到时代在召唤,这个世界分分秒秒风起云涌——他必须离开医院,刻不容缓。山海关军区自海湾向内陆纵深几十公里,基地占地总面积恐怕比海上某些支离破碎的小国还大。参谋开门见山地说:“小严,你的情况我都知道,在医院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个人心里很想让你好好休息,但今天你恐怕还得再辛苦辛苦。晚上11点,我们要召集各战区的专家开一次战术分析会,你的出席对于复盘非常重要。听说你恢复不错,怎么样?尽量坚持坚持,能做到吗?”别说11点,就是海枯石烂他也能坚持。严明信起身敬礼:“不辛苦!保证完成任务!”“好,”参谋颔首,“我叫了个人过来安排你,说话就到。”“噔噔。”办公室房门被人不疾不徐地叩响了两下,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穿透门板的一声:“报告!”第10章 第10章整条走廊和整扇门板仿佛都在这声“报告”之下隐隐共鸣。要不是还有个锁芯顶着,严明信怀疑这门能被弹开。他想通自己为什么没早醒过来了。那医疗中心是什么地方?护士张口老总闭口司令地哄着,医生衣不解带殚精竭虑地守着,连一分钟心跳几次、喘了几口气都一一监测到位。风把满世界吹得尽是幽幽花香,池塘里肥硕的锦鲤时不时吐个泡泡,他听过全院最大的动静不过是几位老总在石桌上下棋拌嘴,还马上就有人过来提醒各位保护血压不要激动。正常人走进去都要昏昏欲睡,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苏醒,这不是让他逆天而行吗?所幸,经过了近一天一夜的艰难启动,经过了几十公里的车程辗转,此时此刻,严明信的血被这一声振聋发聩的“报告”喊热了。他终于感到了一点儿久违了的神清气爽,似乎他的大脑后知后觉,这才随身体一同醒过来。陈参谋不甘示弱,下巴微收,气沉丹田,两手在身侧隐隐握拳,像是遵守某个知名不具的约定,严肃又幼稚地朝门口方向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进来!”屋门的旋转把手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哒”。来人身着笔挺的海军航空兵制服,藏青色的外套袖口上绣着金色的一杠一星。参谋喝口水的功夫里,他也不在乎对方看没看见,抬手敬了个礼,随后双手捏檐摘下了大檐帽,神情坦然地朝严明信微微点头致意,最后没事儿人似的托着帽子站立一旁,站得八风不动。严明信:“……”山海关军区驻地各兵种总数合计超20万人,倘若全部拉出来列队的话,恐怕神州广场都放不开。就在这样的人海茫茫中,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从他梦里走了出来,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还带着一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的表情。严明信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像是秘密行动了一半意外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局促,又好像是这场秘密行动还有鲜为人知的局中局——对方了如指掌,而他一无所知的茫然。“你们见过吧?君洋,坐。”陈参谋把手伸到领口里面揉了揉喉咙,清清嗓子重新说道,“这个事,咱们各大军区成立的专家组经过了几次研究,基本确定了事情经过,但是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需要你参与一次重新复盘,解决其中的一些疑点——正好,你们两个都来。当然,这次复盘也包含了组织对你的调查,小严,能理解吧?君洋,晚上11点,你可是关键人物。”他可是太关键了,严明信想。君洋腰背笔直,坐姿端正,目光从未从参谋脸上移开过,正在专心致志地听领导讲话。可严明信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了几次,心底有一种不知缘由的直觉:他感觉君洋是在刻意回避他。他如坐针毡,陈参谋看出了异样,问:“怎么了,小严?对于调查,你有什么问题?”“陈参谋,”严明信顾不得上下级之间该有的礼貌规矩,飞快说道,“我能不能问他一件事?”陈参谋没有立刻回答,端起手边的茶杯打量了他一遭,沉默了漫长的几秒钟后才问:“你想问什么事?”“1151。”严明信迫不及待,“我们发现他国飞行器时正处于防空识别区与领空交界处,按照联盟的《防空识别区安全法》,对方第一梯队尚未明显越界。在无法判断对方意图的情况下应当先行警告、驱逐,请问当时……”防空识别区的界定在联盟中一直是敏感的存在,每每提及此事,各国争论不休。旧的界定方式是以海岸线为基础,向外延伸一定距离的领空区域,曾被各国默许执行了百余年,可惜相安无事的局面随着地壳变动被一再打破。目前联盟中分为两大阵营:一方认为防空识别区不应受板块影响,坚持依旧按照原先的范围巡航,另一方认为既然领土发生位移,那么防空识别区自然应该重新界定中线,否则海上相近的两国互不相让,岂不是二者之间将有一块交集范围的归属不明吗?严明信肃然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会引起争端,先开火的一方可能会在国际上处于被动?至少也应该得到明确的交战规则后再行动?”“我还以为什么事。”陈参谋笑了,喝了一口端在手里半天的老茶,捏着杯盖一摆手,对君洋道,“跟他说说。”“好。”君洋迎着窗口的阳光转过身,缓缓抬眼。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严明信有些恍惚,他始终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凭着一面之缘杜撰出了两人千丝万缕的交集。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梦里的君洋本该是他一厢情愿的胡乱涂抹,眼前的人却和梦境意外地有着三分相似。全然不顾别人心急火燎,君洋把不长的一句话不紧不慢地分成了几段,说:“我接到地面指挥所命令,‘开火,射击’,于是我开火了。”“对面释放了电子干扰机,我尝试切换过无线电频率,全部是电流。”电子干扰机不光压制了通讯,还制造出了高分贝的噪音令人一度耳鸣,严明信眉心紧蹙,“在那种情况下,你不怕是自己误听、误判了吗?”君洋似乎笑了一下:“我听得很清楚。”他不笑还不要紧,见他这一笑,严明信似曾相识到直怀疑自己神经分裂。是不是得了臆想症?原本他还想再问点什么,顿时都被噎了回去。陈参谋端着茶杯,用杯盖撇了浮叶,看着两个小年轻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大惊失色,感觉自己手下带出来的人似乎比奉天的特级飞行员更胜一筹,十分满意。君洋好像看出他的疑惑,道:“当时,张司令问能不能听到他说话,我回应并且呼叫地面指挥所,但地面收不到,只有我和我的僚机能用手势交流。距离7000米左右时地面雷达发现敌第一梯队后还跟着轰炸机梯队,张司令一连喊了几声开炮。我瞄准发射了‘燕’式导弹,击中了一架两机编队中的僚机发动机,敌长机随后拉升,至12000米高度之后我失去目标,这时候你发现了电子干扰机的位置。”除了没亲眼见到对面的轰炸机外,这段描述和严明信记忆中完全一致,他挑不出毛病,但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全系于君洋一个人身上,令他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君洋又说:“后来经过张司令和他身边的通讯员证实,他下达指令的次数和时间点都和我说的一样,分毫不差。”陈参谋桌上电话响起,朝他们挥挥手:“好了,你们两个慢慢交流感想,别误了晚上的研讨。”无论如何也是一同出生入死过。走出办公室,严明信主动伸出手臂,象征性地示意拥抱:“辛苦了,兄弟。”君洋大大方方地朝前迈步,也朝他敞开怀,可这一抱不但力道十足,还迟迟不见松手之势。严明信:“……”他疑心是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惹人不痛快了。毕竟事情过去一个多月,调查组早就调查了不知道几轮,肯定查得明明白白,君洋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就说明组织认定没问题,哪里轮得到他置喙呢?更何况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试着说:“对不起,兄弟,是我误会你了。多亏你听到地面指令,不然我们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一个都跑不了?”君洋仍不松手,两只手臂像钳住猎物的钳子。严明信思索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只觉得推人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要是开口直言叫别人放手更不礼貌。寂静之中,感应灯呼呼大睡,只余遥远的走廊尽头那扇窗户施舍的些微光线。“不过……”耳边有人低声喃喃道,“就算没听到指令,我也会开火。”这哪是闹着玩的事?严明信后撤一步,脱离热情的拥抱:“什么?”“只要有人飞过游龙海峡领空一寸。”君洋背对着领导办公室的门,气定神闲地对他坦然一笑,“我一定开火。”第11章 第11章白马关和山海关隔海相望,之间的海湾名为蛟龙湾,其外的公海与一串海上岛屿形成了游龙海峡。“这块天,每一个坐标我们都掰开揉碎了。不管在什么高度,即使离开定位系统,一眼看过去我也知道有没有越界。”君洋脸上丝毫不见尴尬,仿佛他并没有被推开,刚才他恰好也打算放手来着,语气尽展宽容体贴,“只是你对蛟龙湾的范围没有那么敏感罢了,毕竟我们平时执行的任务不一样。”严明信是个较真到底的人,他认死理,只要心里有疑惑,脸上就没法也不屑弄虚作假。他刨根问底:“护航大队的其他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火。”“他们没有我瞄得快。”君洋一勾手指,走在前面引领严明信下楼,“我听到电流音的第一时间就调节到了备用频道,当然,换了频道也全都是电流。不过在调频过程中,我意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严明信:“听……”他不得不再次默念:梦里梦到的人和事与现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便他从前不明白这个理,单看眼前的人举手投足从容不迫,自信溢于言表,和他梦里的人大相径庭,也足以让他醒悟才对。但……要真是全不靠谱,那倒好了,他大可把胡思乱想朝海里一抛作罢,偏偏二人又有着不容忽视的相似之处。他到底在哪道听途说过关于这个人的事?记忆居然能悄无声息地绕过他的大脑,直接渗进他的梦里?现下严明信来不及多想:“什么声音?”“有人在我们的地盘上,反了我们的无线电,还当着我们的面分配任务……”君洋边走边冷冷地讥诮,转头一瞧,“哎?你不下楼吗?”严明信浑身血液直充脑门——两军相接,哪怕捕捉到只言片语也可能是至关重要信息,何况疑似分配任务?他急忙跟上,尽力压低声音问:“说什么了?”这当然不是走在公共场合能信口谈论的话题。君洋转头看看他,和他肩叠着肩,张了张嘴,看起来很想告诉他的样子,却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口。严明信:“……”君洋倒是不答反问了一句:“你住哪儿?”奉天军区的每个编制都是有理有据的,闲人没那么多,梁三省多半是有任务在身,来山海关办别的事,顺便替病号打理打理手续而已。严明信下车时梁三省火都没熄,直接调头,此刻早不知去哪了。站在办公楼门口,人生地不熟的严明信不抱希望地四处看看:“一所。”君洋远远一招手,立刻有人开了一辆吉普过来,交到他手里。严明信看明白了。自他脚底下踩着的这块地方算起,方圆几十公里的山海关基地,甚至延伸到海面几百公里,君洋都不是无名之辈。从他跟参谋看似没什么特别,实则熟稔的招呼方式上也能看得出来,他在这个地界是被“捧”着的人。“一所啊。”君洋掏出墨镜,潇洒地架在鼻梁上,“上车。”梁三省这一走,严明信连个交通工具都没有。上了君洋的车,他道谢之余顺便问:“远吗?”君洋相当嫌弃地“嗯”了一声,直白地回答:“可远了。”严明信:“……哦。”他很想知道,对于一个工作是驾驶超音速战斗机的人来说,“可远”到底是有多远?他平时出任务也是这么跟他们首长说话的?严明信只得说:“那麻烦你了。”君洋难为地挠了挠耳朵:“是麻烦啊。”严明信:“……”军区内的道路地基异常坚实,关进时刻能走坦克和重型装甲车,足够宽阔平坦,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他开车就是开不快。君洋慢悠悠地压着油门,若有所思道:“陈参谋让我负责你,这几天咱俩少不了得一起走。要不你换个地方住吧,去二所,离得近一点。”严明信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不用不用。”这么金贵的人,该哪哪儿呆着去吧,给他当司机,他吃不消。话说出口,严明信不知自己方才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车厢里瞬间充斥着拒人千里和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的微妙气氛。他忙赔着笑,把面子小心翼翼地重新给君洋贴回去,道:“今天是我和我战友没说好,下次我让他接我就行。我就住两天,别折腾了吧。”“呵。”君洋意味深长地笑笑,隔着墨镜转头看了他一眼,“恐怕没那么快能走。”所有衣食住行都是小事,出门在外严明信不挑不拣,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这句让他听出了一点儿不太友善的弦外之音。他心往下一沉,问:“怎么说?”“那我就直说了。”可能总压着车速也挺累的,君洋干脆把车缓缓停在路边的树荫下,“刚才在参谋办公室,你质疑我为什么主动开火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或许,我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严明信岂止是“一瞬间”想过。有的是透露兵力、设施,有的是出卖战略情报,有的是泄密最新的军备性能……即便军区内外多处立着“窃密必被抓,抓住就杀头”的警示牌,依然不乏吃里扒外的畜生卖国求荣。前车之鉴比比皆是,一则则通报触目惊心,外人是绝对得不到一手消息的,被自己人出卖比被敌人攻击更可怕。在安全面前,面对千变万化的手段,每个人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质疑。严明信坦诚回答:“我确实考虑过。”君洋听了不气不恼,又悠悠地问:“是不是还想过,也可能我早就知情,是为了摘清自己而先动手?毕竟打爆几架飞机立了功,回头我就是英雄——谁会找英雄的麻烦?又或者,可能是我内外勾结,但事发时我怕了、怯了,临阵倒戈?又开火表忠心了?”每一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直击严明信的心坎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在参谋那儿憋了半天没能说出口的话,全让君洋自己说出来了。人家直言不讳,他也痛快地回答:“对,想过。”闻言,君洋一僵,接着一把摘了墨镜,手指关节一下下叩在车门上,目光冰冷而凌厉,逼视着严明信:“现在呢?”严明信:“现在当然不这么想了。”“嘁。”君洋嗤了一声,看向远处,“着陆之后,山海关没一个人敢这么问我的……你真敢想。”疑问憋在心里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真拿到阳光下反而变成了一股青烟,风都没吹就散了。虚无缥缈的猜疑远不及眼前的人真切可靠,严明信反问:“谁让你真敢开啊?”“敢,为什么不敢?”君洋解开一溜扣子,把外套扔到后座,“来了还想走?我不但开了,我还打得他们凌空爆炸。”严明信来了精神,大气不敢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君洋道:“干扰机一共有三架,最前面一架爆了之后,地面雷达频段也跟上了,他们的干扰失败,再硬着头皮往里飞也是以卵击石,所以当时就取消了轰炸任务,想掩护轰炸机撤离。”严明信睁大了眼,急切追问:“追上了吗?”君洋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直到看得舒心了,对刚才的猜忌没有芥蒂了,才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挺好的飞机,可惜现在已经变回零件了。”“漂亮!”轰炸机执行任务时携带几吨甚至几十吨弹药,临时改变航线,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穿云而来的战斗机?严明信深有体会,场面可想而知。他搓了搓手想击掌,又怕这一掌下去拍坏了山海关的红人,只好一把拍在了自己大腿上:“炸得好!”严明信在脑海中连回想带推演地还原着那天的经过,心急如焚得想立刻参与复盘,什么“凌空爆炸”、什么“变回零件”,引得他百爪挠心,他不恨天不恨地,只恨自己没长六只耳朵也听见地面指挥所指令。在他默默捶胸顿足之际,君洋冷不丁地说:“我看,你就去二所住吧,我给你安排,又近又方便,你同事那边我去替你说,你也别为难。先带你去吃个饭。”“好,炸得好……啊?”君洋话说得又快又干脆,严明信还在不住地搓着自己大腿赞叹他炸得漂亮,两边话头一交织,正好像是一问一答。他终于见识了枯桃航空母舰号称“开天霹雳”的舰载战斗机大队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四驱吉普转向性能异常地好,几乎原地转了个弯,嗷地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撒腿驶去。严明信想表示迟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惯性摁在了椅背上,出神地发了一会儿呆,又细细品了品君洋描述的那一小节荡气回肠的空战场面,回味无穷。严明信轻手轻脚地拍了一下正把吉普当战机开的司机,措辞礼貌地问:“英雄,请问你击落的是什么型号的轰炸机?他们是哪里派的,目标是什么?从哪个基地起飞的?抓到俘虏了吗?”“嗯?”君洋一挑眉,百忙之中侧过脸来扫视了他一眼,“现在不能告诉你,你还没向组织交代问题呢。”严明信:“……”“所有你质疑我的问题,也同时有人在质疑着你。别忘了,你是第二个开火的,当时通讯还没恢复,雷达也没有报告干扰机方位。”君洋道,“实话告诉你,今晚参加战术研讨的人里会有专家专门负责向你提问,可能说话不太好听,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严明信收回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好,我等着。”“生气了?”君洋回望他,“你怀疑我的时候,我可没生气啊。我想想,他们当时都问了什么,比如……”严明信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尊严、信仰与荣誉的考验。“不用告诉我。”严明信说,“真金不怕火炼,我随时欢迎组织检查。”第12章 第12章全国各战区的战术专家并非拎着茶杯四处开大会的闲人,自然不能亲临现场。屋子中央架着一台摄像机,正对着首席桌面笔记本电脑的位置,由负责通讯保密工作的士兵在会议室内铺设了完全由我方掌控的特殊加密网络,将大江南北的秘密终端连接在一起,再使用同一个分享屏模拟推演这次空袭。由于空中强烈的电磁干扰,机载摄像能提供的有效画面十分有限,好在地面原本为记录阅兵仪式而布置了多台摄像机。屏幕中央的播放键近在咫尺,或许是这帮人看了上百遍复盘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了,迟迟无人把那个键点下去。研讨会一开始,陈参谋代为介绍严明信以及他的伤情,这边话音刚落,严明信就听得一人发问:“干扰机目标小、速度快,你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它的位置的?”严明信早有准备,清晰回答:“第一次看见是电磁干扰产生的一秒后,通过目测发现。”那人紧接着又问:“为什么你不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将干扰机击落?从空间上来看,当时你可以离开编队。”“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严明信说,“干扰机和对方战斗机机身没有任何标识,我无法确认国籍,但后续对方无视我方驱逐动作,依然坚持向内陆方向飞行,由此我推断是敌非友。为了尽快解除干扰和地面取得联系,我向其发起攻击。”“你的意思是说,在你机空速为1500km/h,干扰机空速约为500km/h的情况下,你们对向飞行,”那人艰难地念完了这组匪夷所思的数据,“你看清了涂有光学隐身涂层的干扰机航线,并且及时大迎角拉动机头,趁此机会依靠光学瞄准镜对其发起射击?”严明信干脆简练地回答:“对。”这番操作,即便拆开来分成几个步骤,也很难完全依靠人力在一瞬间内完美完成。会议室内一片沉默,陈参谋一手捏着一页文件反复比对,终年操心的眉头拧成了近乎“十”字。摄像机指示灯平静地闪烁着,屏幕中依旧是那个没有播放的视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专家乃至更多人能看得到严明信的一举一动,而他却看不到对面。会议桌外排的凳子上坐了几个人,是当日护航编队中的几位,君洋也在其中。严明信目光越过摄像机,看到那人身体紧绷,嘴唇紧紧地抿着,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视线相交,君洋既没有笑意,也丝毫没有稍加回避的礼貌表示,仿佛怕眨眼的功夫里人就没了似的。片刻的寂静后,音箱中传来少许的杂音,有人整理好麦克风后说道:“我们调阅了严明信同志的日常训练记录和实弹演习成绩,他曾多次成功击中对向飞行目标,符合此次情况。”“各位领导,”音箱中又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女声,“这架无人电子干扰机被击落在白马关基地区域内,经过搜索,我们利用目前收集到的机身碎片对原机型进行了还原,这是还原后的图片。”屏幕中央,等待播放的视频被一张三维图取而代之,图中的干扰机机腹靠近尾部,也就是发动机的位置赫然有着近百个弹孔。女声继续说道:“另外,我们取得了严明信同志在演习中模拟射击飞行器的图片。”两张图片在屏幕中一左一右排开,工作人员将飞行器调整到同一角度后,呈现出的弹孔位置如出一辙。以机载机枪的射速而言,322在那个稍纵即逝的攻击瞬间几乎弹无虚发,子弹在轰炸机赋予的超高初速度下枪枪穿甲,直击无人机的心脏。外排凳子上有个年轻的飞行员压抑着声音,低呼了一声:“嚯!”这间屋里没有外行,众人搭眼一看便心知肚明。君洋的那一发导弹令它粉身碎骨毋庸置疑,但即便没有那一下,结构精密的无人机惨遭这番扫射,也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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