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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6(1 / 1)

“我能怎么办?”君洋拍拍自己心口,“摸着良心说,难道明知道有人要帮忙,你能视若无睹,忍住不说一句,‘放心,这里有我’?还是能抬头看天花板,假装没听到?”每一句话都没毛病,乍一听下来也顺理成章,但严明信还是觉得,有人正在冠冕堂皇之下巧立名目,暗度陈仓。他问:“那你哭什么呢,兄弟?你千万别生病让人把你送到你们那个医院去,人护士看你都跟看神经病一样,你知道不?”“我说过,我不会比敌机先落地。”君洋清晰而坚定地强调,随后视线特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意有所指地感慨,“我也不是哭,是同为人类,看到另一个个体正在经历苦难,难免伤怀。不过我很奇怪,你同事是怎么知道的?”严明信痛心疾首:“那还用问?他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惨,哪好意思进去打扰你啊!”“不可能。”君洋矢口否认,“有人走到门口,我不可能听不到。”严明信想问问他是不是太自信了?万一是哭得鼻涕堵了耳朵呢?但看这个人衣冠楚楚的模样,他也着实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为了萍水相逢的人落泪。他不由得思忖:这个梁三省,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看电脑把眼睛看坏了。严明信不解:“我同事跟我聊以前的事也就聊了,你跟我聊什么了?”君洋轻描淡写:“随便聊聊。”恐怕不是随便聊聊,严明信想。谁会随便聊着,就把自己搭进去呢?君洋守口如瓶,他又不能硬撬。医疗中心在军区外面,离二所可不近。严明信问:“你每天都去吗?”“基本上是的。”君洋说,“如果有其他事务第二天不能去,我会让护士站通知你同事,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看看你。”严明信魂飞魄散:“你去了一整天都在那?”君洋微笑:“不全是。”严明信松了一口气,庆幸某些不堪入目的特殊时刻这个人好歹还知道回避。车内二人各怀心思,安静了片刻——严明信是刚刚捡回了一点尊严,正在小心翼翼拍着其上的灰尘,他不知道君洋在想什么,只知道反正不会是干闲着。“自从你醒过来,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君洋打破沉默,缓缓开了腔,“自从你说你梦见过我之后,就更开心了。开心为什么不能笑呢?当一个表里如一的人,承认自己的心情有那么难吗?难道都憋着才对?”“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兄弟,你可能有点误会了。”严明信说。谁不想像大英雄一样敢爱敢恨,过跌宕起伏的一生,尽展真本色呢。可总有些东西是值得且需要人以牺牲为代价去守护的。脸颊边异样的触感让严明信像是中了蛊,心魔隐隐作祟,他感觉不制止一下快不行了。“我必须明白地告诉你,我确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不断地看到你,但在我梦里和我梦里的梦里,我每一天思考的主要问题都是怎么重返岗位,怎么能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提醒我的战友,怎么才能避免战争和伤亡,没有其他的。”这话足以说破他刻意回避的东西,君洋是有心人,只要不装傻,应该听得懂。“‘思考的主要问题’。也就是说,还有‘次要的问题’。”为了看他更方便一些,君洋干脆倚在车门上,将手支着下巴,洗耳恭听他慷慨激昂,等严明信全部说完,车里回荡的最后一个音符也落下了,他细细品味着话里的破绽。严明信:“……”他微笑地问:“你这么胸怀大义,拯救世界就好了,怎么会梦见我?那不是耽误时间了吗?”“当然是因为你老坐我床边哭啊。”严明信仿佛侦查多年终于找到重要证物的警察,整个案子的谜团都被串联起来迎刃而解,义正言辞道,“你没完没了地跟我说话,我稍微有点儿意识的时候还不都被你截胡了?你老念叨老念叨,那我能不满耳朵都是你吗?”“不是的。”君洋爽朗地笑了,摇摇头道,“你太小看组织的慰问了,很多人都来看过你。”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细数:“你军校的同学,连队的领导、战友,一拨又一拨。病房里、走廊里,甚至楼底下,到处都是人——这个时候,我就只好暂时离开病房,让出空来了。当时你的主治医生不得不一遍一遍向所有来看你的人介绍病情,一听说医院不保证你能醒过来,大家哭成了一片。”严明信心里狠狠一颤。一股热流自心口涌起,堵在他的喉头。他为之而战的人也没有忘记他,不枉费他以命相搏。君洋替他排除了这个猜测,宣布道:“所以,不是因为我跟你说话。”对上君洋,严明信稍有松懈就被抢占了高地,他据理力争:“那你还一个劲儿扒拉我了呢,我都听说了。”说到这里严明信就想不通了:你君洋也是个读过书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电击我都没醒,我能让你小子扒拉醒吗?“只有我一个人碰你吗?”君洋惊讶地挑了一下眉,“你又不是文物,医院也不是不让摸不让碰的博物馆,你以为别人来探视的时候就不碰你了?最夸张的是你们旅长,好像和你私下关系不错?他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立刻起床,当然,你不可能起得来。他怎么都不相信你成植物人了,两只手拉着你硬拽,吓得路过的护士铁盘都摔了,最后是被一群人连哄带骗拉出病房的。”君洋叹口气道:“他得有四十多岁了吧,在走廊里哭得死去活来,见人就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多小,走路摔倒什么的……”说着,他话音突然一顿,硬生生地改口,只说道:“没什么了,你也很不容易。”严明信心里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开口。君洋忽然问:“你脸怎么了吗?”“……”严明信也不明白自己的手怎么就摸上脸来了,食指在早晨那个地方来回地搓,他郁闷道,“还不是你早晨……”“我怎么了?”君洋略做思索,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疑惑地道,“严长官的肌肤这么娇贵?袖口碰一下就把脸碰坏了?”严明信瞪大了眼:“袖子?”“不然呢?”君洋发动汽车,将被人遗忘的早餐袋递给他,“帮你敷一下毛巾,也不知道你紧张什么,帮你换衣服擦身上的时候也没见你醒过来啊。”第16章 第16章从还原出的图片来看,该干扰机的原型并不算罕见。这种航空器最初由某军事中心研发,先在本国服役了多年,后因全球军用无人机技术提升大势所趋,关键技术逐渐解密,该国不得不榨干它最后一滴利用价值——早在几十年前相关技术还未完全普及之时,就已陆续向多个国家高价出售。被最后一道技术门槛拦在门外的买家趋之若鹜,谈妥价格纷纷解囊。当然,这些买主将它买回去绝不是为了放着好看的,无人机一到手,他们争分夺秒地拆解研究,并且照猫画虎地开展了模仿和生产,再出售仿制品,以降低成本。一件屡见不鲜的装备,既没有火力又不能出奇制胜,在军事上的价值寥寥无几,再加它各项制造指标早已不再是秘密,多年来谁家厂商生产了几台,又卖给了谁,早就无人问津。想要在全球数以万计的各大制造公司发布的公开报表中寻找蛛丝马迹,并非易事。唯一特殊的,是其搭载的既能侦查又能干扰的特用改装,还被炸得灰飞烟灭。追根溯源寸步难行。严明信和君洋两人俨然成了研究组的编外人员,早出晚归地在研究中心待命。看着一张张一筹莫展的小脸,严明信也发愁,自言自语:“到底是谁呢。”君洋在无人的走廊里漫不经心地踱步,路过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时,他恰好抬起手,在图上轻轻一点,道:“这儿。”他指的那座岛及其周围的岛屿在战略上被统称为d区,是当今世上罕见的君主专.制国家,国土面积虽不大,野心却不小,在国际上纵横捭阖倒也有一席之地。d区统治者奉行一套传统而独特的小国思维,自从被移动的陆地板块送到我方以南的海上后,总在虎视眈眈,试图动歪脑筋。直到有一天,d区的航天卫星意外顺利地识别出我方一处发射基地。专家团队紧急测算,发现该发射基地的航天火箭导弹轨道不偏不倚……正正对准了自己家的那枚卫星!发射中心周围还部署了充分的反导设备,无论地球上如何狼烟四起你死我活,只要有一个人按下发射键,d区的航天卫星将在几十分钟后被风雨无阻地精准摧毁!失去卫星等于失去制天权啊,没有了高悬于太空的“眼睛”,那些先进昂贵的防御手段将陷入全体“失明”状态,d区也将如同剥了壳的蚌任人鱼肉。得知此事,国王和王宫上下冷汗涔涔。学者颤抖着双手,进一步研究发射基地的神秘图腾,翻译讨论了半天,原来是用古文写成的四个字:“看什么看。”严明信也猜想过是d区派兵,但卫星这件事才刚过去两三年,一朝被蛇咬还得怕十年的井绳呢。他笃定:“它不敢。”“论可行性呢?”君洋和他并排坐下,压低了声音,耳语反问道,“先不要想政治,只想航线——把地图掰开揉碎了看,设想假如你是飞行员,你要以什么路线飞?只有d区才有这个条件。即便不是它们派的,它们也一定参与其中,一路绿灯大开,否则对方不可能那么容易飞到我们面前。”步履匆匆的研究员路过,二人及时停止了这个话题的谈论。d区及其周围海域的地图严明信烂熟于心。夜里,他闭上眼,在脑海中无数次模拟自己从地球上一切有可能的空军基地起飞。他拉杆升空,穿过风暴,无数道惊雷在云层中炸响,闪电在他机翼一侧堪堪劈过,他疾速陡降,掠过广袤的大洋,以海豚跃出水面的高度贴海飞行,他手里有高级情报中心给出的全球舰队巡航计划,他蔑视所有封锁,如入无人之境,在雷达静默之中如有神助,带领机队翱翔于这个星球的极限。梦里,君洋不知怎的挤进了他单座的座舱,手里拿着一支笔,用嘴咬掉了笔帽还“噗”地吐到他脸上,肆无忌惮地在他珍贵的航图上比比划划:“你看,只有d区能飞,而且很难。”这是能乱画的地方吗?这不是要命了吗?他心惊肉跳地阻止:“别画了别画了!再画看不清了!”君洋剪裁得体的制服袖子忽然长出了一截,直直地怼在他脸上,说:“不用看了,你拿毛巾敷一下眼吧。”离谱!严明信怒不可遏地醒来!“你在说梦话?”睁开眼的世界竟然更加惊悚,君洋一手托着大檐帽背在身后,正弯腰侧耳,“我还没听清你说什么呢,要不你再睡会?”严明信额头全是汗,不知是梦里吓得还是梦外吓得。他在被子上胡乱擦了一把脸,身心疲惫:“不睡了不睡了。”“你睡眠质量不太好,”罪魁祸首煞有介事地一一细数,“多梦、盗汗,还磨牙。”“……”严明信以前天天住在宿舍,从来没听过这种鬼话,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啊?都什么花里胡哨的?”一阵寒风从大敞着的房门溜达进屋,吹得他汗毛直立:“你怎么又擅闯民宅了?你要是不忽然进来吓唬我,你觉得我能晕倒?我的身体是现在就可以回去入列的水平,是这种水平的出院,你明白吗?”“军区都没召回你,你急什么?”君洋不以为然,“奉天就缺你一个吗?”严明信:“……”大清早的,他十分委屈:不缺吗?他也是奉天的王牌飞行员啊,还不到两个月,奉天就已经不缺他了吗?严明信:“是没召我,但医生说我身体在苏醒之前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其实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吃闲饭。按理说,我应该回奉天去的。”“理应?你应的是什么理?”君洋挺直了身子,高高在上地冷笑一声,眼神像一叶飞刀扫了过来,“完全恢复?我看你脑子好像没治好。”严明信黑着脸:“说话注意点。”君洋冷冷道:“如果那天是真正的战争,而不是不入流的偷袭,会怎么样?”他大步流星地关上了房门,回身说:“白马关很有可能遭到狂轰滥炸,我们损失惨重。可人家都快到白马关了,我们为什么没有发现?我们吃亏不是因为我们不敢打、打不过,是因为我们输在了他们的干扰上——现在是电子战的时代,敌人不容小觑。”桌上有个盖杯,里面是严明信昨天喝剩的半杯白开水,君洋顺手抄起来一饮而尽。严明信:“……”“一个国家从世界版图上消失需要多久呢?一场仗打上几年的战争,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现在流行的是相隔万里,一招致命——直接摧毁军政要塞,击毙关键人物。而我,包括你也是一样,我们无法控制科技的发展。”君洋把脸转向严明信看不到的地方,“我所能做的,只有站到那些有能力左右科技发展的人的面前,尽最大可能详细描述我的所见所感,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然后从中捕捉我自己分析不出来的蛛丝马迹。他们才是唯一能使这个国家科技进步的人,甚至在战争打响之前就能决定胜负。”严明信想起研究所里接待他们的那些研究员,个个一身书卷气,无不毕业或在读于一流的院校。他们可能一夜之间就让历史翻页,当然更有可能无声无息,无名无姓地在各种研究中奉献一生,把寄托着希望的成果累积郑重地传递给下一位。“我只不过是这条路上的铺路石之一,可只要我一天没被碾碎,我就要尽到我铺路的责任。”片刻的安静后,君洋道,“曾经,我也把每次训练和演习当做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但是现在,这才是此时此刻,为这个时代,我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道理都是对的,严明信也都懂,甚至恨不得鼓鼓掌。只是君洋说的话,他听完心里按下葫芦起了瓢,怎么又有另一种别扭?他完全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好好儿的也没人碾碎你。”君洋站在桌边,手还按在盛隔夜茶的盖杯上,一言不发。严明信心生好奇:“哎?有谁把你怎么样了吗?”他睡了太久,空袭的事是战斗结束后当天当时立刻就扯明白了?还是中间经过了什么委屈?现场那么多人呢,巧得是还一个人长了一张嘴,嘿!真有些不太好说。严明信忽然发觉,君洋意味不明的笑容更让他安心。是揶揄他的也好,是害他窘迫下不来台也罢,还让他胡思乱想的……他都认了,至少说明天下太平,这个人还有闲情逸致放闲屁。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凑上前好声好气地问:“英雄,谁让您受委屈了吗?”一大早还是挺冷的,二所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从不讨好在这儿住的人,空调全然是个摆设。君洋睨得严明信快打喷嚏了,这才大赦天下地“哎”了一声,朝他沙发上一坐,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阴阳怪气:“我没委屈啊,是有人三天两头地惦记着要回自己军区,人家心里委屈啊。没办法,山海关就是不留人呗,天天车接车送地陪着、嘘寒问暖的,都不值钱啊,人家不往心里去啊,我跟人家说话还得‘注意点儿’呢。”严明信:“……”“别说了,兄弟。是不是要下楼吃饭?”严明信穿衣动作迅速,“吃完饭我开车,您坐着!”第17章 第17章航天导弹既然能瞄准一颗卫星,理论上来说,也具备瞄准其他卫星的实力;既然有不怕暴露的发射基地,那么不难推测,我方应当还有万无一失的二手准备——倘若导弹先发制人,在没有更高技术手段的情况下想要进行拦截,纯粹白日做梦。经过航天导弹一事后,d区统治者据说大病了一场,原本某些说一不二的强势政策从此只字不提,韬光养晦。——严明信所在部队过去常在几个空军基地之间辗转,由于训练具有一定保密性质,所以他们接收信息的途径相对单一,不能随心所欲拿起手机就联网冲浪,故而对这些事只是断断续续略有耳闻,再加上也没人组织大家伙儿对这事儿展开深刻的研究学习,他看完了便抛诸脑后,只记得个囫囵大概。现在把这些事串在一起想想:国王高高在上一辈子,如今老态龙钟,导弹又架在脖子上,这他还能安然入睡,不担惊受怕吗?吓着吓着,再吓出个三长两短,d区岂不是要换天了?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是国之大事,尤其是这些世袭王位的国家。老子在的时候一个个俯首帖耳,老子快不行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天下大乱。老国王如日中天时早已立下或名正言顺、或众望所归的王储,可顺位排不到的人也未必就能心悦诚服。也许人家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呢?也许人家就想着刀尖舔血一把,成王败寇呢?同样是心怀不轨,这些人具体做出什么举动不一而足,要由主子的智商和团队水平共同决定。严明信记得历史上似乎是有能一举翻身的,但更多是蠢得令人目瞪口呆的,偏偏这些人通常钱权兼备,又处于特殊社会体制下——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想集结几架飞机或与某些势力暗中勾结借个几架,可能还真有这个本事。从地理条件上来看,能满足行动需求的机场屈指可数;从社会背景上看,d区简直当仁不让啊!这是纯粹的客观分析,绝对不是因某人金口玉言为这个猜测先背了书。虽然对方的图谋严明信尚且没想出个所以然,但他已忍不住对d区的风云变幻唏嘘不已,越想越觉得君洋言之有理,令人拍案叫绝!他不知道君洋有没有思考到这一步,心急火燎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君洋探讨探讨。晚上九点多,山海关上空满天的星星眨眼睛,看见一个渺小的人类从芝麻大的楼里出来。它们不懂他为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不懂他为什么奔跑,就像它们不懂为什么有人在黑夜中航行与巡逻,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围着月亮一圈圈地转。他跑得很快,拉开车门的动作却很轻,因为借着路灯温柔的指引,他看到君洋放平了座椅,正躺着休息。开门的车顶灯让君洋皱了眉,随后抬起手搭在眼上,遮挡住那并不刺眼的光线,微微张着嘴。严明信偏头一看,问:“你耳朵上沾的什么?”说话间,他伸手去捉那个白色的小不点,不料指尖刚刚触碰,人家便敏锐地侧脸,避了开来。君洋抬手摸索,将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捏起。借着车内的顶灯,他睁开眼,用指尖捻了一下:“哦,没什么,可能是取模的时候留下的吧——要研究构造,总得有个模型才行,听说他们有了点新的思路。”严明信:“你难受吗?”“这个?”君洋挤了一点笑容,缓缓说道,“不难受,根本没感觉,几分钟就好了。是刚才……噪音也按来源和频率分成很多种,我们正在排查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方法造成的干扰,刚才在里面我……有点想吐,着急出来,没来得及清理干净。”他摸了摸耳朵,轻轻地说:“见笑了。”过分的礼貌有时不是素质使然,是明确的拒人千里的信号——当人的身体处于高度排外的状态中时,可能害怕触碰、光、声甚至气味的刺激,防备心理空前。严明信在抗荷训练中也有过类似的体会,但他不知道常规进行高强度抗荷,能承受5个g以上加力的飞行员,在训练过神经的耐受性之后,会因为什么样的刺激而“想吐”?他回头看看研究所的方向,犹豫要不要找人来看看他。君洋喃喃道:“你小点声说话,我看我还能不能听见。”“……”严明信感觉自己的心脏和喉咙霎时被无形的大手护紧了。历史的车轮何其沉重,行经之处无不是千秋兴亡,将这样的轨迹使命系于某一个人的身上,肉.体凡胎怎么能承受得了呢?君洋就躺在他眼前,胸口微微起伏。他脑海中是无端又无边的悲壮,恨不能分摊这一刻的痛苦。君洋忽然道:“我听到了。”严明信轻轻地说:“见鬼了吧你,我还没说话呢。”“这次真听见了。”君洋闭着眼,勉强笑笑,“等等我啊,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依严明信的经验和以他对君洋的了解看,这实在不像一时半会儿能休息好的症状。楼前的路灯一水儿地亮着,还停在院里的汽车们和花草树木一道兀自睡着,小楼有上百扇窗户,每一扇的灯光或明或暗——整个世界井然有序,这天底下,除他之外,可能再没第二个人知道君洋的现况。严明信忧愁地说:“你看着不太舒服啊。”“这算什么。”君洋不以为意,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躺得是有点儿不太舒服,拿你胳膊来垫一下,我躺会。”严明信二话不说,将座椅向后一推,依言弯腰将手臂伸了过去,君洋分明没有睁眼,却默契地一错身,正正躺在他手臂上,姿势像榫卯结构一样契合。严明信手臂托了个大脑袋,心想,怎么这么轻啊。还没过五秒钟,君洋把头一偏,笑着说:“拿走吧,没用。”严明信一下明白了:那人是绷着劲儿呢,根本没有真的躺上来。他动也不动,说:“没事,你躺着。你这样的,我能举你两个知道不?我还怕你压是怎么的?”听了这话,君洋身体的排外状态似乎解除了。严明信感觉得到手臂上的重量在一点一点试探性地增加,最后,那人终于踏踏实实地躺在了上面。他向外看去,车的另一侧是花坛,黑灯瞎火的,而他耳边是君洋低低的笑声,只在胸腔和嗓子眼一带打转。奇怪的是,这次他不但没觉得毛骨悚然,反倒还发现君洋的牙齿整齐,又很白。原谅他从前真的没注意到这一点,究其原因,大约一是他没从这样的角度、这样的距离看过这人,二是君洋的话不太多,没说透的往往都藏在眼神里,让人不敢移开眼,怕错过了重大消息。知道君洋不舒服,他很注意,轻声细语地说:“我昏迷的时候不是做了个梦吗?那天你说我们旅长来看我了,我回去想了想,我好像也梦见他了。”他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梦里的“连队指导员”的长相似乎和他们旅长渐渐重合,是旅长年轻时的模样。“……”君洋整个人凝固了一瞬,笑声戛然而止。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真的。”严明信回忆道,“我梦见我和他一起出任务,在一块儿吃饭,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他倒了一杯酒。他喝了,喝完就骂我。对,我好像也梦见我以前的同学了,我们在教室里坐着,就像……”“枯桃海事培训中心”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宽敞明亮的教室?那分明正是他记忆中奉天军校里的某间教室!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也是他曾经熟悉的面孔!“不可能。”君洋根本不听人说话,再次重重强调,“你记错了。”谁没事会找人聊做梦啊,这是严明信难得的敞开心扉。思路一被打断,他皱着眉道:“兄弟,我做的梦,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君洋远远地避开他,坐起了身,将座椅归位,抬着下巴发动了车,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我说你说了算的时候,你才说了算。”第18章 第18章这天清早,不知是逢年过节还是怎么的,餐厅里一反常态,人还挺多。所幸二所的“设计”虽然“简约”,但新闻节目总是无限量供应,墙上挂了数台电视机。严明信和君洋二人挑了个面朝电视的座位,并排吃着早餐。才吃到一半,身着淡绿色招待所制服的前台小姐走了过来,礼貌地问候:“打扰一下,请问您是严明信先生吧?”一屋子这么多人,严明信也不知道她怎么认得这么准,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是,怎么了?”“前台有找您的电话,”她说,“是从通信科转过来的,您能过来接一下吗?”能找到这儿的,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奉天的战友。大队长开门见山:“明信,准备回来吧!”严明信一愣:“啊?”大脑反应最快,在他脑袋里拍案而起,气势磅礴地大声喊叫,说他望眼欲穿了许久,没有322的日子里他度日如年!此刻应该产生“归心似箭”的心情,原地敬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礼,并且立即奔赴千里!可他心里又莫名升起了一点奇异的情愫,小声说:啊,就要回去了么。严明信问:“真的假的?我这边还有个协助调查的任务呢,怎么办?”想起他神圣的使命,严明信勾住一截电话线,在手指上缠了一个圈:“是你想我了,想让我回去呢,还是组织喊我回去?”他背靠着前台,将手肘支在台面上,不经意间一抬眼,正正好瞧见电视里播放的一则新闻。“事实不容掩盖,沉默只能恶化两国关系。关于该国侵犯蛟龙湾领空的事件,我方已通过大使馆提出强烈抗议,并保留做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利,由此引起的后果将由……”电视上出现了一段电脑制作的画面,简洁明了地指出在d区北部与母亲海南端毗邻处有一座巴掌大的小岛,总面积不过几十平方公里。就在这弹丸之地中,有一块难得的平坦区域被修建成了一座军事机场——与民航飞机不同,大部分军机起飞并不需要太长的跑道,只要几百米就足以让一架重约100吨的轰炸机起降。画面一针见血地绘制出了这队军机的航线:由该岛出发,一路北上,在徘徊绕过部分疑似雷达区域后抵达游龙海峡,并分成了前后两部分,接着气势汹汹地向蛟龙湾笔直挺进。这段视频并非空穴来风,尽管该机场的机库外观做了反侦察处理,但航天卫星传回的画面已连岛上有几条跑道都拍得一清二楚,另外还有对航行记录仪进行破解分析得出的航线,铁证如山。这则新闻最后的画面,是山川肃穆间的边境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勿谓言之不预也。——汹涌奔腾的暗流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左冲右突,经历了无数冲撞和波诡云谲的起伏,终于冲破了刻意而为的障目泥沙和难登大雅的肮脏勾当,愤然冲出水面。真相大白。严明信瞬间清醒,头脑前所未有地冷静,霎时明白了今天餐厅里突然冒出的这许多人是为何而来。透过落地玻璃,隔着门外的绿化带,他似乎能看到远处有无数支部队正在集结,一扇扇庄严的大门陆续打开,车队隆隆驶出,不知姓名却又拥有同一个名字的战友们正在检查手里的装备。“当然是真的!你协助的事,领导和山海关军区已经协调好了。”队长在电话另一端说道,“你就在二所等着,我派人过去接你。记住,8点20分,在s5h2区域,有一架运输机飞往奉天国际机场,落地之后先去奉飞,明白了吗!”严明信再无二话:“明白!”君洋站在餐厅门口,凝望着早已跳转到评论环节的电视节目,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抗议显然不是今早才提出的,也许前一夜就已经发生,只是他们几乎不使用时髦的电子设备——在一台拥有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个零部件的电子设备中,有心之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其中大展拳脚,可能是具有针对性地植入侦查零件,也有可能不计成本地大规模撒网,更有可能借助软件和授权实现机密窃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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