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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28(1 / 1)

“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严明信沉声道,“要打就打大的。”君洋全然不知他做什么打算,夹了支笔,就事论事地伸手一点:“那还用问?龙吟港。”两人在张元洲头顶气吞山河地挥斥方遒,他坐在中间,抹了把汗——龙吟港比枯桃港更大,在全国军港中面积排名前三,由镇南关海陆空三军重兵把守。人犯我一尺,我掘人坟头,放眼全球,换哪个兵强马壮的巨头也不敢说打就打。就凭他们,哪怕比别人有点儿信息优势吧,如此贸然激进也是以卵击石之举啊。严明信抬眼看向君洋:“拼了。”张元洲:“……”他还没想好怎么提点意见,只听严明信决心已下,接通基地广播说道:“所有战机加油装弹,准备乘胜追击!”“……”张元洲头晕目眩。这趟出去,还不被打得体无完肤,直接各回老家?听到耳机里传来的请求通话声,他有气无力地接通,刚听了两句,他突然坐起身喊道:“严队!指挥部找你!”“找我?”严明信还未出舱,返身接过耳机,“蓝方特殊行动队严明信,请讲。”通讯那端道:“接上级命令,蓝方特殊行动队临时演习立即停止,所有人撤离基地,回原部队待命。”“请重复指令。”严明信边拖延时间,边使了个眼色,让张元洲辨别消息源的真伪。“重复一遍,接上级命令,蓝方特殊行动队临时演习立即停止,所有人撤离基地,回原部队待命。”张元洲和同事用多重手段确认了信息来源可靠,比了个手势。严明信问:“请问原因是什么?”另一端的指挥部通讯员犹豫了一下,也可能是向上级请示,随后道:“切换特秘1频道。”——半小时后,基地全员在机场空地集合,严明信宣布:“d区国王去世,消息秘而不宣,导致d区内战爆发,目前局势尚不明朗。为防此次事件危及我方沿海地区及领海安全,本基地的反向作战演习停止,各中队立即回到原部队,听候部署!”他固然想放手一搏,再冲击几次其他港口,但连同之慎在内,d区几个新晋的亲王各怀鬼胎,都不是省油的灯。两地仅隔一衣带水,难保狗急跳墙时用什么招数。“最后,”严明信敬礼,道,“感谢诸位这几天的信任和配合,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有需要执行a计划的那天!现在,请各机向塔台汇报准备情况,听候指令,依次返程!”众人各归其位,或收拾行囊,或整装待发,留下无所事事的君洋站在原地——雷达站里仪器设备精密,战士们经过上百次的训练,该收拾该固定的都弄得井井有条,他这个不专业的额外编制插手反而帮倒忙。他踱了两步上来:“提前结束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严明信抬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你才该好好休息!”“我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和你并肩作战。”海天之间只剩最后一丝余晖,借着那点光,君洋看着他说,“我不觉得累,只是在想,这次回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听说那些结了婚的一年365天里只有30天能夫妻团聚,那这几天我岂不是用了一个月的份儿?”他数得让人心酸,严明信听了膝盖都快软了,豪情壮志荡然无存,忙碎碎切切地小声说道:“哪里的话?我不每周都能外出吗?等我放假了,我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天天跟你在一起。”“哦?”君洋不知想到什么,冲他挑眉笑了笑。第一批作战支援飞机已滑出至跑道入口,基地只保留了地面标识灯,人的面孔渐渐模糊不清。严明信凭直觉察觉到他笑得不对劲,撞了他一下:“我说正经的,你想什么呢?”“我能想什么?”君洋刚想调笑两句,耳边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热流随之滚滚袭来,他不禁朝那看去。第一架飞机行云流水般地进入跑道后,第二架运输机动作灵活地紧随其后,在入口就位。不远处,出库位前排队的战机也越来越多,首尾衔接,堪比晚高峰时刻的十字路口。这些钢筋铁骨的庞然大物在天上时是救命的稻草,可现在,它们很快就要无情地把他和严明信分开,一架一架如同火上浇油一样,不由分说地放大了告别的仓促。君洋突然没了闲情逸致,收起笑意道:“严明信,我想你了。”严明信是唯一一个让他这样牵挂的人。正因是唯一,他别无选择,整颗心都押在了他身上。人在他面前时,他东奔西走废寝忘食,根本不知疲倦为何物,哪怕叫他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他也心甘情愿;人在远方时,他就倚着窗框看月亮,只觉得晚云也像那人的模样,晓雾也像那人的模样。这些甜美的滋味总能轻易地让他沉溺其中,以至于他常常忘了每次将要分别时的感受——就像这一刻,他要眼睁睁看着严明信走。那是一种失魂落魄,被判灵魂离体的痛苦。一次一次,他付出的越多,分别时刻就越难以泰然自若。君洋握了握拳,低声又道:“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是是,我也是。”严明信越听越心焦,心烦意乱地挠了挠额头,“那你看,怎么办能缓解一下这个问题?”君洋也想潇潇洒洒地告别,试了一试,发觉根本说不出口。他只得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哪知道。”他表现得再怎么若无其事,终究是这几天最殚精竭虑的那个,嗓子也哑了,身形也消瘦了。严明信看在眼里,焦急地原地转悠了两圈,恨不得指天为誓:“演习结束后我本来有半个月的疗养假,现在d区出了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放了——如果放,我打自己一顿,我报病不去了,我找你去,行吗?”军令如山,指挥部下令立即返程,战机便坚决贯彻执行,一架接一架毫不含糊地升空,没有一丝耽搁。几句话的功夫里,各型飞机和各组编队已起飞了十几个架次。“还有周末,一年不说52周,至少有40周能放假吧,那还有80天呢。”严明信道。“好了,知道了。”眼前不断有战机划入夜空,雷达站作为保障部队势必最后启程,君洋摆了摆手,“你先走吧。”严明信看得出他不是真的释怀,只是因为他们一个身不由己,另一个只好无可奈何。他伸手拥抱君洋:“会见面的,等我。”作者有话要说:_(:3”∠)_第74章 第 74 章林届思回到值班宿舍,一见严明信正痛苦地伏案沉思,打了个招呼道:“哟,咱们严队长写报告呢?”严明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提了。”他的行动报告从来是一纸流水账,但现在就算记个流水,他也遇到了莫大的困难:一难难在他对君洋的信任超乎了一般界限,落诸纸面显得暧昧难言,二难难在他在基地时睡得断断续续,个中缘由他无法向人启齿。身为行动队长,严明信的报告势必将受到高度关注,不知多少人要拿来复盘推敲,可他偏又不可能事事如实相告。怎么解释这两个问题,才能把不方便说明的关系在字里行间掩盖得滴水不漏,逃过上头的火眼金睛?严明信绞尽脑汁,咬断笔杆。队友们闲聊,有人问:“d区情况怎么样了?打起来没?”“打起来了。”林届思收敛了笑意,“d区海运路线被皇家警卫军封锁,之慎亲王有一批物资走不通,想经我们空境运输,上头直接拒绝了。但上头也怕他们走投无路跑来硬闯,这几天全境戒严,不允许一架外机进入。”d区内战愈演愈烈,传言有说亲王战死,有说武装运动爆发,可见政权不确定性升高,他国为其中任何一方提供便利都会改变历史,于情于理也应当保持中立。严明信问:“听说之慎有自己的亲卫队,还有什么金融集团的支持,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人断了补给?”队友高深莫测地说:“亲卫队再亲,也在门外面站着,谁知道是不是他家门里面出了什么事?说不定他摊子太大,早就被人安插了眼线,玩谍中谍呢。”白马关空袭的赔偿至今没听说结清的消息,322因为中弹更换了几乎整个机身,君洋被认亲一事所累,被迫离开枯桃舰……全世界没有人比严明信对之慎更加寄予厚望——他衷心希望之慎张扬跋扈,不可一世,希望全d区自命不凡的夺位选手都能看到他拥兵自重,把他当做这场内战的众矢之的。可惜眼下之慎还想请求境外特权,至少说明此子尚在人间。d区内有实力与之慎为敌的势力屈指可数,想让他第一回合就以身殉法,确实希望渺茫。好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慎和亲兄弟在场上兵戎相见时,背后有人不负所望地暗中捅刀——战时封锁交通,断了军事供给,让他眼睁睁看着弹尽粮绝大厦倾颓,这不比亲手剐了他还难受?严明信搓搓手,问:“队长,拦到了吗?”“没呢。今天待命一天,热得半死,喝了三升水,飞机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我上哪拦截啊。”林届思摇摇头,“我去洗个澡,先回宿舍了。”运输机不比战机,它们机动性差,且体型庞大,戒严期间雷达检测处于高度警戒状态,这都没见到,说明真的没过境。战场瞬息万变,海运不成又尝试空运,之慎要的这批物资在前线的缺口一定已经十万火急,多拖一个小时他都要心急如焚,等不了黄道吉日万事俱备了。白天请求过境刚刚被拒,傻子也知道打草惊蛇后不可轻举妄动,至少要等到月黑风高——虽然躲不过雷达和夜视,可趁着夜色,成功率怎么说也比白天要高点儿。严明信坐在板凳上半天没动,队友问:“想什么呢?还不快写?”“想他们什么时候飞,从哪条线飞。”严明信把纸笔一扔,“不写了。走,去机库待命。”夜里不到十一点,警报果然响起:“不明航空器正在靠近我方领空,三两两、三两洞立即升空拦截。”“三两两检查完毕!”严明信和僚机早已就位,随时可以出发,“三两两、三两洞请求起飞。”夜空一片茫茫,只有雷达传回的图像指明了外机的方位,严明信横竖看了几眼:“这是什么机型?”临近国家的常用机型、当今世界的主流机型,无论民航还是军机他们都屡见不鲜,对敌我优劣势了如指掌。这架运输机黑漆漆的机身,即便抵近至数百米,也要在红外夜视镜下才能看清。严明信和僚机伴飞打灯警示无果,呼叫道:“你已进入我方领空,请报告你的意图,沿原航线立即返航。”运输机装聋作哑,既不调转方向,也不回答,权当没听到。严明信干脆地加速横穿了它的航线,运输机不得不猛一踩舵做出避让。它有了反应,不能装无人机了,严明信再次呼叫:“你已进入我方领空,请随我前往指定机场,接受登临检查。”运输机充耳不闻,地面指挥中心发出指令:“三两两,警告开火!”“你已进入我方领空,如果拒不执行命令,我将击落你机。”严明信打开机炮,向前方发射曳光弹,在运输机的周围划出明亮的弹道以示警告。随后他打开火控雷达:“你已被导弹锁定,请立即随我前往指定机场,接受登临检查。”遭到锁定,外机终于回话:“我机运载的是40吨‘猛犸计划’武器弹药,如果你在此处将我击落,爆炸产生的物质将使下方至少一百公里范围内受到严重污染。”上层不允许之慎的物资通过空境,有可能是出于立场需要,也有可能正是出于安全考虑。外机飞行员的话真假难辨,但看他的航线,顶多再有十分钟就会离开我方空域。严明信当然想让这架运输机有来无回留在境内,让之慎断草绝粮生生溃败,但他不能铤而走险:“三两两呼叫地面指挥中心,怎么处理?”“上报,问问这个‘猛犸计划’是什么东西。”指挥中心闻讯立即叫人向上级汇报,同时做出指示,“三两两,三幺六、三幺八已经升空支援,十分钟后到达。在未确定对方运输物品安全性前,你不要将其击落,也不能让它离开。”“明白。”严明信和僚机在运输机身侧一左一右,“前方运输机,最后一次警告,请立即随我前往指定机场,接受登临检查,否则我将在十秒钟后开火。”运输机虽有四台发动机,但和j-100的机动性差之千里,提前10秒告知它也不可能规避。严明信用机炮瞄准左翼外侧,几炮把发动机打爆,巨大的惯性使运输机失速下坠,直直坠落了约三千米高度,飞行员才将其堪堪拉回。“在你离开我方领空之前,我还能再摧毁你至少一台发动机。”严明信道,“请立即停止你的侵权行为,随我前往机场接受检查。否则载重40吨的情况下,就算你能离开我方领空到达目的地,你也无法正常着陆。”运输机左翼爆炸处燃着明火,机身在空中发出肉眼可见的抖动,难以维持飞行姿态。最重要的是,以这种机况继续前行,它绝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越海面火力封锁。勇往直前被凌空击落是无畏报国,半臂残躯硬闯火线则是白白送死。运输机调转了航向。严明信道:“改航向135,请随我降落。”外机携带不明物体,指挥中心当然不敢让它落在人员密集处,按照指令,严明信和队友将它押送至另一处机场。该机场提前将场地清空,地面防化兵和消防队严阵以待。经查,之慎未丧心病狂到对本土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运输机上装载的不过是普通的武器弹药,“猛犸计划”子虚乌有。而之慎连普通弹药都无以为继,需要千方百计地从万里之遥以老牛破车拼死运送,可见再无强援,大势已去。一日,张元洲给君洋打电话:“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饭?”君洋当即大方地表示:“可以,你来。”“来哪儿?”张元洲问,“你不会是喊我去你们学院吃食堂吧?那和我在单位吃饭有什么区别?”君洋实话实说:“海军总部的伙食水平可能要好一些。”“还用你说!”张元洲清了清嗓子,“行了,我知道你最近没钱请我吃饭了。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一下,周末我对象的小姨家的女儿放假,正好我对象的姥姥也想见见你,你过来一块聚聚吧,不用你请!”君洋听出他的用意,笑笑道:“去不了。我就吃食堂挺好的,她要愿意你就叫她来吧,我请她吃饭。”有人伸手在君洋面前的筷筒里抽了双筷子,他便拿着手机转了个方向避让开,又低声说:“张老师,我一穷二白,要什么没什么,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张元洲在电话那端遗憾地长吁短叹:“说这些就见外了呀,要不我先给你发个照片吧?真的,长得挺好看的,秀秀气气的小姑娘!你别看我长这样,我对象她们家的人长得比我好看多了……”君洋是绝不会答应的,但他一句句又都听了——他并非不舍得张元洲的小姨子,他只是不舍得挂断张元洲满满的好意。通话间,他冷不丁一低头,看见一双筷子伸进他的盘子里夹菜。他震惊地转过身,正对上严明信盈盈的笑脸。君洋:“你怎么来了?”严明信背着偌大的双肩包,拿着他的馒头吃着他的菜:“我来度假。”食堂半新不旧,学院拆拆建建,整个世界都在旧中淘新缝缝补补,岁月的狂风不时过境,风化一些,吹皱一些,而严明信却永远风华正好,他和日历一样,每一天都崭新得像是刚刚拆封般,从头到脚,一尘不染地明亮着。君洋有些慌乱:“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还要找电话,还要等你接,”严明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怕耽误时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他怕耽误时间,君洋更怕浪费了一分一秒,“我要是没在学院怎么办?”“我在学校里跑了一圈,从训练场到你宿舍,再到这儿。”严明信把“你还能去哪”咽了下去,十分知情识趣地说,“你不在,我就等你。”人在一段时间内往往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光是看着严明信就已占据了君洋所有思考的余地,他忽然失语,不知道要说什么。严明信舔了下嘴角:“给你介绍对象呢?”君洋连个“再见”也没说,直接挂断了张元洲的电话:“没有。”壁挂电视上正播放着一段新闻,d区成王败寇尘埃落定,新王即位,宣布新规一二三四;昔日风光无两的之慎亲王被人俘获,成为了阶下囚,罪名花里胡哨。君洋缓缓回过神,摘下严明信背上的双肩包,一掂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换洗的衣物。他双手抱着包,非但没觉得热,反而心旷神怡:“你还吃点什么吗?我去买。”严明信跟严定波学来的习惯,爱拿筷子点电视,像是要拿新闻下饭,皱眉道:“你小叔怎么进去了啊?”君洋:“你小叔才进去了!”严明信啧啧摇头,不着痕迹地靠近他,小声说:“讲话客气一点,你小叔是体恤你,才这么快就进去了,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这儿。教官,想我了吗?”作者有话要说:拖更的洗温油给大家磕头了砰砰砰55555我不是人第75章 第 75 章想,怎么会不想呢?只是自从回到学院,他身不由己,不是被训练累得人仰马翻,就是随着年轻学员们千奇百怪的突发状况一惊一乍。生活只留给他了断断续续的时间碎片,他东一铲子西一铲子,还没来得及挖出一座绵延千里的地窖,把对严明信的眷恋私藏起来,人就来了。和严明信到来的惊喜相比,他有过多少想念都微不足道,这人一跳跳进他心坎,盛不下的幸福立即溢了出来,把他团团包围。两人往宿舍走去,严明信是用疗养假跑来的,他自然不舍得让严明信多干活,一路珍而重之地拎着他的包。他幼稚地希望它再大一些,再重一些,最好装满了海誓山盟,囊括了春夏秋冬,让他的一生以此为界限,明确地开启新的篇章,再也没有孤单和分离。进了屋,严明信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那……我先洗个澡吧?”过去的一个月里,d区明争暗斗,战火四起,激烈程度和伤亡数字压过了一切敢写敢想的高科技电影。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站在安全线外看热闹,至多在舒适的房间里打几个字抒发感想,却不知他们头顶的天空有时同样不平静——困兽犹斗,越到生死存亡关头,人越不惜鱼死网破,以至于严明信这一个月里除了拦截运输机的任务外又紧急升空了十余次,有理由正当地开火击落,也有符合规范地标准驱离,还要防止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浑水摸鱼。当然,着陆后他情愿或不情愿地写了许多行动报告,合计万字不止。鉴于事件敏感,所述内容极有可能被引为证词,所以入档审查极为严格,谁敢偷工减料,一定会被打回重写。他不得不每次都按部就班地从排班次序开始汇报,条分缕析事无巨细,非得把每一个动作的前因后果一一对应不可。规矩惯了,此时他虽然有心,可要让他刚一关门就一言不发地突然抱着人啃,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也这么久没见面了,那样做多不文明啊,多不尊重别人啊?总要先洗得白白净净,再说点什么体贴的话,等夜色温柔情之所至了,再水到渠成吧?严明信身上的香味明明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可能是刚洗过澡才来的,也可能是衣物洗涤剂的味道,总之香得君洋相形见绌。他深知自己才是摸爬滚打受世间百害之首——熊孩子们荼毒的那一个。他说:“我也洗。”严明信衣服脱到一半,明显理解过了头,脸有些红地伸出手:“那来呗。”两个人的浴室,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盆水泼下,丰富的泡沫一去不回,只有严明信的发梢和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君洋看得不止心痒,敏感处痒,简直连骨头都开始痒,仿佛这人是一只可口的水果成了精,他渴极了根本来不及擦干,只想立刻一口咬了上去。严明信身上的水滴调皮地停停走走,又被人面对面盯着,盯得他浑身发热,拘谨地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解散了?我来的时候看见好几架小直升机在那晃,高度也就20吧。他们真贼啊,这个高度可不好打……”君洋:“嗯?”严明信一开口,哪怕打个哈欠,他都忍不住聚精会神地听。可如此听了一会儿过后,他发觉严明信咸吃萝卜淡操心,实在没什么要紧的屁事。“什么玩意?晚点再说。”他冲洗干净自己,扯过毛巾,利落地把严明信擦个半干,驱赶到床上,在房门反锁、窗帘紧闭的房间里,小心地控制发出的声响。“坦白交代”之后,严明信再无手足无措之感——反正都贴在那人身上就对了。他手脚并用地抱着人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还没黑透。严明信稍稍一动,怀里的君洋也醒了:“12月20号,你要是不值班就来看吧,至少能拿年级第一。”“什么?”严明信反应了片刻,才想起他说的是比武,“哦。”然而不同年级的考察科目完全不同,所谓年级第一,等同于同一科目中的学院第一。君洋的语气未免太过笃定,不留丝毫余地,严明信当年都不敢这样自信,他不免又问:“你这什么态度?不能搞不正当竞争啊。”君洋不屑:“我需要搞?”严明信未睁眼,凭想象也想得出他的神情,嘿嘿笑了两声:“我没来的时候,你都干嘛了?”“上班。”君洋干巴巴地回答,抬手把手指伸进严明信的发间拨弄,感觉工作中种种山重水复和柳暗花明加起来还不如严明信的头发有趣,“除了上班还能干嘛?”所有的荣辱功过于他而言不过是人生世间为求生存所必须的尽忠职守,完成了自然一身轻松,没完成也不影响,等明天睡醒,继续斗争或是推翻重来,反正最终它们都将像风一样穿过生命,不留牵挂。能让他为之发自肺腑地牵动喜怒哀乐的,算来不过一个严明信而已。“刚才你在餐厅接电话,我都听见了。”严明信说,“张元洲要把他家一个什么亲戚介绍给你。”君洋停下动作,低头看他,郑重地说道:“我跟他说了,别白忙活,我不要。”“别这么紧张。”严明信拍拍他,“你想,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自己身边的亲人介绍给你?那一定是非常欣赏你,欣赏到甚至想和你当连襟。这你不应该高兴点儿?”“受不起。”君洋琢磨着严明信一睡醒在这儿诈什么供,道,“我不需要别人,也不会因为有人要给我安排相亲而高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会因为看见你而高兴。”“可是……我来了你才高兴,那你平时不苦吗?”严明信语塞,睁开眼迟疑道,“没有我的时候,你怎么办?”不管战斗计划再怎么详尽,他们每次的行动再怎么公正道义,总免不了危险相伴,他家就是前车之鉴。母亲走的太过突然,父亲无法接受,多少亲朋好友前来开导、事情过了多少年都没用,到现在他仍然作茧自缚,半辈子泡在苦水里。严明信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平安退役,但他和君洋越亲密,越担心君洋没有心理准备。他把脸贴在君洋心口:“今天你有很多事都挺好的,其一,我来了;其二,张元洲对你够意思;其三,你今天是按时下课的吧?说明学生听话。最毒的日头马上就过去了,接下来的训练也没那么辛苦了。这不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君洋安静地听完,借着微光一眼洞穿他的心思,“你这个月都干嘛了?”严明信:“啊?”君洋也曾身居一线,直面致命威胁,他没有牵挂,但他曾经的战友们却有家中老小。严明信话说到一半时他已听出了弦外之音,那是经历了死里逃生的人才会生出的担忧。他直接问:“你出事了还是你队友出事了?”“没有没有。”严明信赶忙否认,“真的没有。”君洋问:“你去d区了吗?”严明信摇头:“怎么可能?d区还不够乱啊,我们还过去掺和?”君洋几乎可以确定:“你见到d区的飞机了。”严明信顺着他的胸口滑了下去,哼哼了两声:“别说了。”“你和队友没事,那就是对面出事了。”君洋从桌上摸了根烟点着,低声道,“最惨烈不过是飞机炸了,搜索队没找到人。你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来问责——也是,d区那些人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这个?同为飞行员,你替他难过,感觉人白死了,可怜?”航行记录仪有一定的信号发射范围,匣子耐冲击但并非金刚不坏,不排除意外情况导致无法找回。严明信沉默,君洋揉了揉他的头发:“立场不同,没有对错,你做的是应该的。换成我,接到命令,我也没有二话。”“这我知道。”严明信踌躇了一阵,艰难地轻声道,“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我不来了,你也得好好的。你还有同事、朋友、学生,将来说不定也会有其他合适你的……唔!”是君洋伸手捏住了他的嘴:“适合我的什么?如果你不来我一定不会好过,就为这个你也必须出现。”说罢,他立即松开了手,他也不舍得总这么捏着严明信。“真没出息。”他仍有气,睨着严明信道,“那么多有来有回的你看不见,炸了一个你倒看得见了,你怎么不跟完成任务加官进爵的那些比比?这次内战结束,d区三军大洗牌,到时候你也品品人家的乱世英雄,学学怎么升官发财。”骂完,他抽了口烟,吐到一边,又道:“有工夫操这些闲心,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孝敬我。”严明信睁大了眼:“我‘孝敬’你?”前段日子基地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出于纪律原因,同批升空的队友对任务缄口不言,让严明信无人倾诉,心弦不由得绷得更紧。被君洋一骂,冰冷的夜空和无垠大海似乎带了些烟火气。可严定波只会守着027幽灵似的一趟一趟地出海,严明信跟着他只学会了怎么赴汤蹈火不辱使命,就是没学过怎么升官发财。他吭哧一笑,撑起身来:“怎么孝敬?要我给你洗衣服吗?”君洋嗤他,不耐烦地往门外一指:“楼道有洗衣机。”严明信看看屋里,君洋收拾得井井有条,他想打杂都无处下手:“那怎么孝敬?”君洋掸了烟灰,捏住他的下巴,左右转了转:“干点儿别人干不了的。”严明信被他捏得害羞:“不是刚刚干过了?”“还有别的。”君洋话音一转,嫌恶的语调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上次那个,你不想做完吗?”严明信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吧,你疼得都晕过去了,我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么?”“那是我的问题吗?”君洋恨铁不成钢,“你就没想过需要点别的东西?”严明信当然想过,但他的世界离街角半遮半掩的小店们太远,不太有便利研究具体差在了哪儿。他小声问:“需要什么啊?”严明信红着脸,眨着眼,声音压得太低,低到有些颤抖,抖到让君洋在通过教员资格考试后第一次对向他提问的人生出了耐心。他附耳上去,轻声说了几个字。“假的吧。”严明信眼睛眨得愈发快,“那都是广告,是骗人的,骗小孩的,不要了。”君洋穿衣服:“真的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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