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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如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9(1 / 1)

本来还在好好说话,白云天登时便怒,恶海翻波,他忙不迭把心里的小册子翻出来,仔细一查,却失望而归——他发现那上面从一开始就没有白云生的名字,也就无所谓划去了。他看着白云生,夏日阳光照了下来,仙草堂却仍终年清幽,白云生倚着柱子,眯起眼睛望向墙外,白色长衫荡来荡去。白云天觉得这个人对外面的世界其实十分渴望,不仅是人世,还有世外之事。白云生信道,自幼对求丹问药充满兴趣,认为世上有仙山,山上一日,人间千年,也曾想学古人出海寻仙。可惜他投错了胎,终究不能出世,只能困在仙草堂里当大朝奉,成天不洗脸不洗头,疯疯癫癫,狗都不理。白云天本来对他生出了厌恶,但此时一看,又不忍心嫌弃,只有可怜。白云生吃了瘪,转眼就忘,看见齐金明可爱,又蹲下去做些鬼脸逗他。齐金明笑,冲过去扭他的鼻子,他“哎哟哎哟”地叫,嘴咧得比谁都大,边叫边问:“云天儿,乖乖有表字吗?”白云天方才思想走偏,一下回神:“啊?哦,没有,才这么大点儿,有什么字可取。”白云生说:“叫什么不好,叫“金明”?名取得普通,这字就不好取呀。”白云天听不惯,他和齐胜仙都觉得这名字好,别人没有发言权,他气冲冲,脱口而出:“有什么不好取的?我看就叫“六如”吧。”按理说人的名和表字,当有一种隐隐的联系,让人知晓后会心一笑,可白云天取的这个表字,也只有他自家的人才懂有什么关联。这一顿聊天并不快活,白云天后悔听了齐胜仙的话,他扔下点心,抱着齐金明气哼哼地离去。走的时候白云生扒着柱子,吆喝道乖乖以后多来玩,齐金明趴在白云天肩头,他倒是啊啊叫,表示回应,白云天却扛着他大步离去,一步也不曾回头。※※※※※※※※※※※※※※※※※※※※进入完结倒计时。第39章白云天抱着齐金明回家,一路上阳光和煦,回到东四十条附近时,他遇见许多熟人,一一笑着打过招呼,都是街坊邻居,知道他是齐胜仙的那口子,带着孩子出来散步来了。白云天抱着齐金明,脸上晒着太阳,心里那点不悦都消散了。他闭上双眼,迈步向前走,道路宽阔,没有车辆,无论如何都不会撞到。阳光洒在身上,他感到温柔美好,齐金明已经伏在他肩头睡着,呼吸轻浅,小鼻子里的热气喷在他脖子上。真是的,他多幸福啊?干嘛因为一些不幸福的人而烦扰?除去那些合情合理被删去名字的,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白云天还能够想起那些死得冤枉的人——他原意只是避开其他家眷,趁夜前去劝说,未想到失手将人推了下去,父亲在一旁想将他抓住,正要叫人,他眼明手快,抄起烟灰缸砸在父亲脑袋上……后来白家称爷爷失足跌死,父亲卧床不起,其实是怀疑他们二人因事相争,导致一死一伤,家丑不可外扬,这才编些鬼话与人道之。但在这么美好的时刻,白云天已经什么也想不起了,他天生就是这么宽容,能够轻易原谅自己。不开心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幸福就得了,他这么想。白云天托了托齐金明的屁股,让他睡得更踏实,拐进胡同前,白云天又买了点零食和雪糕。走进家门的时候,他听到笃笃声,进门一看,是齐胜仙在剁肉馅,他不爱做正经菜,但包饺子是一绝。白云天蹬掉鞋子,蹑手蹑脚把齐金明放进摇篮,再放下一堆零食雪糕,走到灶台边笑道:“做饺子呢?”齐胜仙说:“嗯,今儿没买到菜。”白云天问:“怎么?又没抢着?那些老头儿老太也忒**虎猛了吧。”齐胜仙看向他,耸耸肩道:“他大姑说人短斤少两,跟卖菜的吵起来了,结果一群卖菜的围攻她。我一看她落下风了,我肯定帮腔啊,结果最后菜市把我们俩请出来了,菜也没买着。”白云天不是没见过他俩吵架的功力,便说:“曹玉春能不能收敛点儿,再这么下去孩子都让她给教坏了。”齐胜仙换了只手握刀剁肉:“她也不容易,要不是自己脾气硬,不一定受多少欺负呢——你把那醋给我拿来。”“哎。”白云天打开吊柜,拿出里边醋瓶来,发现只剩个底儿了,“仙儿,没了。”齐胜仙疑道:“不能够啊……没醋还怎么吃饺子?”白云天说:“没事儿,你先弄着,我出去上粮油店打去,五分钟就回来。”齐胜仙说;“成,那你快去快回。”白云天拿着瓶出去了一趟,到了门口粮油店打了醋,再折回家里,已经看到院里石桌上摆好了两盘饺子,齐胜仙还在厨房,齐金明扒着石桌,使劲往上伸手,“哎哎”地叫,想偷饺子吃。“嘿,嘿。”白云天走到石桌旁,放下醋瓶,一把将齐金明搂起,抱到厨房里去找齐胜仙。齐胜仙在舀汤,笑道:“醋打回来了?”“打回来了。”白云天把齐金明往他面前送,“看,有人想偷饺子吃,让我抓了个人赃并获。”齐金明笑嘻嘻,伸着两只胖手在空中挥,要齐胜仙抱。齐胜仙轻轻挥开他手,“去去去,抱出去,厨房里兵荒马乱的。”白云天说:“不,我们就要在这儿,是吧明明?”齐金明不答,伸手薅走了灶台上的擀面杖,齐胜仙还没来得及缴械,白云天脑袋上就挨了一记闷棍。齐胜仙的饺子做得向来好吃,但那天白云天吃得匆忙,愣是记不得味道,只记得自己一直和得了兵器的齐金明作斗争,齐胜仙坐在对面边吃边笑,但不制止,白云天后来想来,丫是故意的,就是给自己儿子找练手沙包呢。过了一年中最热的那段时间,白云天收拾行李,又要南下,再到中越边境去。临别前齐金明抱着他腿不放,在院门处纠缠许久,白云天苦口婆心说了好久,说爸爸出去赚钱,冬天就回来了云云,最后齐金明终于动摇,放开大腿,被齐胜仙抱回院里。齐胜仙教他挥手,嘴里模仿童言:“爸爸拜拜,快说爸爸拜拜。”齐金明宁死不屈,楞不说话,只是挥手。后面成毅东来接人,冲着院里两人挥手,也在告别:“爸爸拜……嗨!我叫个什么劲儿!”白云天笑意难掩:“走了走了!”在越南的时候,白云天做生意漫不经心,连打牌也没什么心情,每天只图晚上缩在屋里吹风扇打电话。他本来不怕苦热,只是在家里幸福惯了,所谓由奢入俭难,贪恋舒适,再难吃苦。他的心根本不在生意上,也盘算着今后放弃走私活动,不再离家这么远,既然牵挂家里,要做生意,就找个天津的港口好了。那段时间白云天的所知消息全是通过电话:他知道了齐胜仙开始重新练功,一脚把家里石桌踢坏了,现在在物色新的石料;他知道了齐金明会叫爸,当即欣喜若狂,跳到床上扯头发,结果第二天齐胜仙打来电话,悲报道齐金明死也不愿再次开口;他还知道了白云生当起仙草堂大朝奉,第一次随人去乡下拿货,却不曾想被当地盲流所骗。他们不仅悉数抢走钱财,还将人推下山崖,白云生就此死不见尸,仙草堂由其妻掌管,整个白家都在等着白润麒长大。快到冬天时,白云天终于得以北上回家。他们驱车到河北郊外时,司机助手都说饿了,于是下车打尖。成毅东找了个做驴肉的乡下馆子,点了几道菜,白云天端起碗来,饭还没吃两口,就有警察进了饭店,说请他帮忙协助调查,白云天就这么被请回了局子。白云天生平第一回 跟雷子打交道,生怕是查他走私,却不想警察一开口,说到了白云生被害一案。为首的警察道:“这案子吧,虽然当事人是你们北京的,但是在我们河北发生的,所以归我们管,你也别害怕啊,就是请你来协助调查,讲一讲你哥生意上的来往,看能不能对我们侦破有帮助。”白云天连连点头,一五一十添油加醋都说了:“我哥比较天真,不会怀疑别人,我都说他出来做生意被骗是早晚的事儿,但没想到他就……”说到这里,他手捂额头,泫然欲泣,确实是个兄友弟恭的样子。警察说:“你别说这个呀,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他最近和什么人有过生意往来,是怎么被骗到河北的?”白云天抬起头来,严肃道:“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们已经分家了,他过他的我过我的,确实不太了解。要想深入调查,你们去问他老婆吧。”问询警察正想骂他,电话突然响起,他出门去接电话了。那记录笔供的警察抬起头来,横眉立目:“我们警察做事儿还要你教?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东拉西扯的,小心办你一个妨碍公务。”白云天低下头来,老老实实道:“是,是,我这不也是急着回家吗,好久没看着孩子了,心里想得慌。”那问询的警察打完电话,进得门来,正听到他说孩子,语气也柔软了,说自己也有孩子,又问:“孩子多大了?”白云天赔笑:“过了年就三岁了。”说着他撩起外套,从内揣里拿出烟来,给两雷子一人发了一包。警察笑呵呵地抽了一根,叼在嘴里:“虚岁啊?”白云天拿出火机,伺候两人点上:“虚岁,虚岁。”警察说:“孩子这么小,不在家带孩子,还要出来做生意啊,不容易。”白云天点头哈腰:“是,是,不容易,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吗。”警察把烟揣进胸前兜里,叼烟的嘴歪着道:“得。问也差不多问完了,你就先回去吧,回去带带孩子。”白云天道:“好嘞,有事儿您再找,都在。”警察说:“成。”白云天出了局子,成毅东在外边走来走去,心急如焚,见他出来忙道:“怎么了?什么罪名啊?你别不说话啊。”“什么罪名,你他妈巴不得我坐牢是吗?”白云天掏根烟出来叼进嘴里,气冲冲道,“白云生被害的事儿,就为这个把我抓来问话,我估计我那嫂子通风报信,说我们俩平时兄弟不和,给我抹黑呢。”成毅东说:“操,打雁的倒让雁把眼睛鸽了——我刚才找了战友,他转业以后现在当武警呢,叫他打了个电话,暂时把你弄了出来,咱们先回去吧。”白云天把烟一掐,骂道:“走。”第40章白云天和成毅东出了局子,两人各自开车回家,成毅东去打听白云生被害一案,白云天抓紧回家看孩子。白云天到家时已是黄昏,院门未关,夕阳西下,他推门进院,看到院里桂树上多了一个秋千,齐金明正踩在上边,努力晃动身体。见他回家,齐金明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猛然跨下秋千,摔了一跤。白云天见状惊呼,连忙走近,一把把齐金明抱了起来。幸而桂树下是软泥地,他没伤着。白云天让齐金明伏在自己膝盖上,拍拍他脑袋道:“慌什么呀,我又不跑,知道疼了吧?”齐金明抬头笑,露出几瓣牙齿,白云天推起他嘴唇看,上下都长了八颗,个子也长高了,能有九十公分,可惜还是只会咕咕叫唤,不会说话。白云天问:“爸爸呢?”齐金明从他膝盖上起来,指着屋里,非要牵他进去。白云天跟他进了屋,发现齐胜仙正在摆设祠堂。屋里墙上挂了齐家两位爷爷的画像,画像下是供桌,桌上摆了香炉、未开封的香烛,还有两块灵牌位,分别写着齐双、宝昌两个名字。齐胜仙见他回来,乐道:“怎么不打个电话?不是说明早才回来吗?”白云天拿过供桌上的香烛,掏出火机点燃,朝牌位鞠了一躬。齐胜仙说:“先别急着拜,还有一个。”话刚说完。他便将手上刚擦干净的牌位放上供桌。白云天问:“嗯?还有谁?”他看向牌位,上面刻着“先妣红氏之位”,字儿隽秀,是齐胜仙的笔迹。他字写得好,却不认自个儿有天赋,总说是勤能补拙,不算有才,也不爱显摆,白云天很少见到他写字。如今见到,白云天叹了口气,他早已不追忆当年之事,那时他还是孩子,没法左右命运。如今他早已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如同重新立命,再也没有那些困扰。时间是如何改变一个人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白云天揽住齐胜仙的肩,握了一握,表示感谢。他们一一拜过,又教齐金明上香,都做好后,用红纱将牌位盖上。人间在这边,彼岸在那边,一道红纱隔开,隐隐绰绰,让先人不至于受喧闹打扰,静静看着他们,保佑后代。到了晚上,齐胜仙弄了顿饭,三人一起吃了。用完晚饭,白云天想着看会儿电视,蹲地上摁了半天,电视却怎么也打不开。齐胜仙说:“别摁了!前两天你儿子牙痒,趴地上把线咬断了,家里已经好几天没声儿了。”白云天听得直叹气,心想这小玩意儿长大了得多败家,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弯腰试图去捉齐金明,想要教训教训这小兔崽子。齐金明被他追着,哇哇大叫跑进厨房,想找齐胜仙为己伸冤。齐胜仙正在洗碗,一屁股把他顶开:“滚蛋!惹了事儿就知道找我了,爷不伺候!”齐金明见自个儿失道寡助,身后的白云天又怎么都甩不掉,顿时急眼,迈着短腿开始满屋子瞎跑。白云天跟在后面,脚步放得很碎,忽近忽远吊在齐金明背后,看到齐金明瞎转悠的样儿,把他笑得前仰后合。两父子一逃一撵追了许久,齐金明终于累了,白云天把他抱进卧室,放到了摇篮里。如今摇篮已换了个大号的,他把齐金明放进去,扶着脑袋枕上枕头,盖上被子,摇了几摇,就听到小孩的噗噗呼吸声,是睡熟了。齐胜仙随后也进了卧室,他晃了两下肩膀,转眼褪去上衣,仍是四年前初见时那样,皮肤如蜜,胸肌夸张,令人想要搓扁揉圆。白云天坐在床上,色心大起,顿时怪笑,脱了外套躺下,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齐胜仙坐上来。齐胜仙“啧”一声,拿上衣打他,示意不准放肆。白云天嬉皮笑脸,一把将人抱住,闻到齐胜仙身上那种陈墨之味,他狠狠一嗅,喃喃道:“仙儿,你好香啊。”齐胜仙被他箍在怀里,早已情迷意乱,半挂在他身上,嘟嘟囔囔道:“你也很香……”白云天向下一倒,瘫在床上,六如斋的床仍是那样硬,木板上铺了一层垫褥罢了,让他们初夜那晚并不快活。但好到如今,连孩子都生了,他们早已习惯。白云天拖了枕头到脑后垫着,齐胜仙也随之倒下,伏在他身上,半裸身躯,手扶在白云天脸边,令他与自己接吻。齐胜仙的吻技一般,又太过温柔,只会轻轻地啄,白云天也任他吻之。借着月光,白云天看他的样子:垂着眼帘,静静吻着,嘴唇湿润,微微显得突,仍像十几岁初见那个夜里的样子,又像心里藏了千百句话,终于忍不住要说。吻了一阵,白云天将他放倒,自己蹬掉裤子,从外套里拿出避孕套来。齐胜仙头昏眼花,朦朦胧胧问:“那是什么?”白云天说:“避孕套,你没见过?”“那我知道,在曹玉春她们医院看见过。”齐胜仙说着,顺手除去自己裤子,两腿张开勾住白云天,“长得不太一样。”白云天说:“那怎么能一样?他们那个不要钱,白送的,我这个贵。”齐胜仙拿过套子端详,薄薄一个,他摇摇头,表示不明白贵在何处。白云天接过套子,叼在嘴里拿手去撕,撕开后给自个儿戴上,笑道:“我这个可以延长时间,美国货。”齐胜仙笑了:“你是嫌你时间短么?我还没嫌,你倒自觉。”白云天佯怒:“好哇,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罢他一举扑倒齐胜仙。亲亲抱抱时恩爱得很,真正做起来的时候,齐胜仙倒显得不太适应,他有段时候没沾雨露了,身体显得有些生涩,却仍努力打开,方便白云天进出。白云天知道他不大舒服,便更温柔更细致地待他,让他在心理上获得慰藉。做完以后,白云天想烧壶热水,让两人洗干净了再入睡。齐胜仙却不让,非要搂着白云天脖子,身体横在他身上,咕咕哝哝,示意困了,不想起床。白云天无奈,只好随他,两人本来都要睡着了,他忽然听得齐胜仙说话:“……为什么要用套子?”白云天说:“当然是为了避孕,难道是为了辟邪啊?”齐胜仙抬头看他:“你不想再生个孩子吗?”白云天说:“再生干什么?齐金明这一个已经够败家了,再生几个,房子都给你拆喽。”齐胜仙有些颓败,脑袋朝他胸口顶了顶:“我是好好教他的呀……谁知道他这么逞凶斗狠,不知道跟谁学的。”白云天推卸责任,打个哈哈:“……我也不知道,可能跟他大姑吧。”齐胜仙哼哼笑,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不在的时候,明明老是找你,我做事儿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呆着,孤孤单单的……我就想,他要是有个兄弟姐妹,会不会好点儿——”白云天登时眼眶一热,下巴在他脑袋上蹭了蹭:“我知道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跟你说,现在生意已经稳定,往后不去中越边境了,多在家里陪陪你们。”齐胜仙闻言笑笑,轻声重复:“那你以后不出远门了?”白云天点点头:“要出远门也等明明长大了,带着你们一块儿去,我谈生意的时候,你们就住在桂林鹤庐那儿等我。”齐胜仙没有回答,他很快睡了过去。第41章等大人小孩都睡了,床铺乱成一团,白云天起来收拾一番,也打算睡下,不料电话响起。听到铃声,齐金明在摇篮里翻了个身,发出懊恼的叫唤。白云天忙捂住手机,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里屋,到院里接电话。他接通电话,那边是成毅东,语气焦急:“喂云天儿,你跑哪儿去了?”白云天说:“这么晚了我当然在家里,都快睡了,找我什么事儿?白云生的案子有眉目了?”成毅东说:“有他妈个屁啊!要不是我这儿有一手消息,你让人给点了还不知道呢!”白云天心里一沉,问道:“什么情况,你说。”成毅东说:“那天你被雷子叫去问话,是因为白云生老婆告你杀人,说是你为了分家产,所以把你哥骗到河北,劫财杀人。但警察没有证据,所以问了话就放了。但今天晚上他老婆跑去正式报案了,这回有人证,说亲眼看见你叫白云生去河北,雷子现在估计正到处寻你呢!”白云天忙道:“什么,什么玩意人证?这他妈什么年代啊,还有人敢做假证?”成毅东说:“你还好意思说!得罪的人比我还多,那个所谓的人证就是波子!他跟你嫂子是他妈的表姐弟!”白云天万万想不到,自己最大的把柄没让人抓住,却栽在那些他从不在意的事上。他走到里屋门口,抓起睡袍披上,右手发颤握不住手机,他就换一只手拿。“喂?成毅东,你还在吗?”“我不在我还能干什么?现在我正往你家赶,估计能比雷子快一步,你赶紧出来,安排你出国避避风头。”白云天拾起地上裤子,歪着头夹住手机,手忙脚乱套上裤子,压低声音问:“去哪儿?”成毅东那边猛按喇叭,骂道:“我怎么知道,越南、泰国、老挝,他妈的随便你!”白云天说:“不行,那边警察也能过去抓人,我得找个自己熟悉的……日本!去日本!”“行,那就日本,你赶紧出来,具体的路上再安排。”白云天穿上裤子,披好睡袍,握着手机。他看着里屋里两人,齐胜仙伏在床上,已经安稳睡了,即便是生子后,他多眠的毛病也一直不改;齐金明却已被他闹醒,手搭在摇篮外,见他不安走动,似要离开,齐金明急了,伸手来捉他的睡袍下摆。白云天想将他的手扯去,却不想他小小一个,力气却大,不狠狠用力愣是扯不掉。齐金明被他撇开,呆呆坐在摇篮里,还想伸手来抓。白云天握住他手,好声好气道:“明明,爸爸出去一下,马上打个电话就回来了,好吗?”齐金明不会说话,心里却什么都明白,死死扯住他衣服,呜呜叫着不让他走。白云天狠下心来,一把扯去齐金明手里的衣角,连滚带爬跑出屋子。他已经听到了成毅东的喇叭声,胡同太窄开不进来,他得跑着出去。他胡乱收拾起几件东西,抓着便往外跑,跑出屋前看见了供桌上的灵牌位,他跪在蒲团上慌乱说了几句祷词,希望那红纱下的先人牌位能保佑齐胜仙和齐金明云云。说完之后,他离开六如斋,奔出胡同,坐进成毅东的车。他们一路上打了无数电话,托了许多关系,最后决定驱驰前往山东,到了青岛再转轮船,从水路去日本。当夜六如斋进了许多警察,齐胜仙被告知他的同居者身背数项重罪,杀人抢劫不一而足,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犯人已经畏罪潜逃,罪名更是坐实,不容抵赖。当晚齐胜仙六神无主,想给白云天的朋友打电话打听情况,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几个白云天的朋友,想要联系成毅东,对方秘书却说老板暂时离开,不知去向。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何,睡前还答应再也不出远门的人,醒来就没了踪影,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那晚之后,公安局张起通缉令,白云天就此失踪,再未曾现身。白云生死了,白云天跑了,甭管嫡的庶的,白家一时没了两个儿子,一切希望落到了两个孙子头上。仙草堂让白云生老婆暂且顶了起来,说等两个孩子长大了,谁能传宗接代,谁就是当家人。齐胜仙这会儿仍是名义上的大伙计,不便说拒绝的话,其实他并不愿齐金明再卷入白家的事,只是说好。后来过了十年,齐金明分化没多久,白云生的老婆就以白家主母的名义赶来提亲,说白润麒是河北抱来的,他们俩不算近亲,他们要是婚配了,齐金明生下个孩子,这就能将白云天的血脉引回白家,这是门亲上加亲的婚事。齐胜仙一向好说话,但他阳奉阴违,私下带了齐金明去做幽闭手术,坏了他的腺体。齐胜仙厌恶白家,不仅不让齐金明生姓白的孩子,还一口气让他不能生育,这样就再不必为凡尘里生儿育女的事务所困,这也是白云天的想法,甭管过了多久,他一直记着,即便他想忘了这个人,也忘不了这些事。其实颇为奇怪,白云天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了四年,如欲忘情,那满可以学习当年先进婚育思想,认为那是错误的四年,往后另觅良人,继续美好人生。但齐胜仙再没能走出来。再后来,齐金明长到很大了,认了成毅东做干爹,在东城念高中,成绩一塌糊涂。成毅东曾经旁敲侧击,告诉他白云天在国外,想带他们父子俩出去。齐胜仙却拒绝了,他说白云天要是想再见他,就回到六如斋来。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晚他被吵醒,看到齐金明从摇篮里爬出,摔倒在地上,嘴磕破了。小孩不懂事,疼了便拿手去擦,擦得满嘴是血,哭得满脸是泪,这还是他自生下来后的第一次大哭。而院里兵荒马乱,警车强行挤进胡同,红蓝警灯闪得整条胡同都能看见,警察拿着手铐来问他,他那个犯了事儿的同居人在哪里。不是丈夫,不是另一半,是莫名奇妙、没有名分的同居人。而齐胜仙才刚睡醒,脑子里浑浑一片,跌坐在床上,什么也回答不了。他只知道他的爱人不见了,在他睡前,那人骗他说会留下,却在夜里离开,不曾说过一句话。※※※※※※※※※※※※※※※※※※※※还没结局,不要慌着取关。 另:《不蠹》和《六如》在联系台湾出版啦,看到这里的朋友请务必到作者微博@铁人王贺喜 的印调微博下面评论一下,请大家尽量添点人气吧!不要想到买现成的就可以,大家都不评论等着买现成的话,人气不够很可能就没法出版了,多谢!(注:可以重复评论哦第42章齐金明一直以为齐胜仙是个傍家儿。傍家儿,是个很生动的词,北京人独创,一个傍在家外边的人,意思是指男主人养在外边的情人。齐金明一直以为齐胜仙是他干爹成毅东的傍家儿,因为成毅东每周五来他家一次,送钱送粮送温暖,到了夜里,他们还会进里屋拉拉家常。齐金明开智得早,知道他们恐怕在干那档子事,所以每次那两人进到里屋,他都会离开六如斋,跑到对门大姑家里去。他上到阁楼,躺在阁楼床上冥想,或者从阁楼窗户出去,沿着树爬上屋顶,坐在屋顶上面,望着六如斋里的灯火,若有所思。齐金明若有所思,他想什么呢?他想,如果说齐胜仙真是傍家儿,那他可能就是成毅东的儿子,只是碍于姓成的老婆厉害,不敢相认,于是暧昧地认成干爹干儿子。他可能是成毅东的儿子吗?齐金明在心里盘算,首先他们的味道比较相似,成毅东的气息复杂,他也是;其次成毅东的气息中有一味是皮革,他也有;只是他们长得不算太相似,成毅东浓眉大眼,他也浓眉大眼,但不是一种浓法,也不是一种大法,仅以容貌论,他们明显就不是一家人。不过齐胜仙说过,他长得不像父辈,而是隔代遗传,像他爷爷,他爷爷是个蒙古族人,基因比汉人强悍,一直传到如今。到了上高中的年纪,齐金明所思所想愈发复杂,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成毅东的儿子了。可是鉴于成毅东对他的态度,他又觉得自己也许就是一个拖油瓶,和成毅东没什么关系。有一个周五,成毅东下午五点就来了,齐金明恰好放学,他们一块儿吃饭。在饭桌上,成毅东说:“齐金明穿的这都是什么,我一会儿带他去买点衣服去。”齐胜仙说:“你甭管闲事儿,你能给他买什么,还不是买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穿上还像个学生吗?”齐金明顶嘴:“凭什么不让买新衣服,我不想穿老头汗衫了,上面都是洞——”齐胜仙冲他一扬筷子,但没打下来,从小到大,他从没打过齐金明。倒是齐金明,不识好歹,努着嘴巴,冲齐胜仙怒目而视。成毅东说:“都别逼逼,我说买就买。”吃完了饭,成毅东带齐金明去了商场,齐金明从小过得节俭,背心洗多了,上面有不少**。他正好又是爱虚荣爱面子的年纪,一见有人买单,一口气挑了不少衣服,全是他平时看中又买不起的款式。成毅东不说什么,任他挑选,他也知道,这些对于成毅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齐金明挑了一件翻毛皮外套,几件t恤,一条牛仔裤,一双登山靴,正准备拿去柜台付钱,成毅东敲打他道:“你就不打算给你爸挑一件?”齐金明说:“干嘛要我给他挑,你给他拿两件不就完了。”成毅东:“你都不心疼你爸,我一个外人跟他有什么关系。”齐金明心道奇了怪了:“他不是你的傍家儿吗?你不管,谁来——”成毅东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顿时整个商场的人都盯着他俩。“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说,齐胜仙不是你的傍——”“啪!”又挨了一耳光。齐金明气得发抖,眼里雾满泪水,他不敢环视,但知道周围的人虽不停下,但都盯着他看。那之后齐金明回想,自己是挺混账的,他小时候有这个毛病,后来长大了,经历多了,才慢慢变好,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向齐胜仙道歉。当时他瞪着成毅东,成毅东也横眉立目,姓成的没他高,也不比他壮多少,可这人觑他一眼,他就不敢动手。齐金明猛然觉着,这世间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不动真刀真枪,就能让人屈服,这就是权力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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