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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1 / 1)

福禄送了魏郡王回来,赶紧将见使官的事情与染陶都说了。前有纳妃,后有使官觐见,染陶眉梢上全是喜意。她满眼是笑地伺候着赵琮洗手、净面,又给他将大衣裳脱了,换了件轻便的长衫。过了端午,这天便一天热过一天。这辈子的体质再弱,赵琮也觉热,无法心静自然凉,却又用不了冰。他想在榻上垫块玉席,染陶也不许,恐伤了他的身子。他换好衣裳,便又歪到榻上,怀抱一只胭脂红釉的瓷枕,舒坦地舒了口气,只是脸上却没有笑意。染陶也敛去笑意,既能让孙太后答应使官的觐见,在延和殿,陛下又定是没少受委屈,那眼圈儿还红着呢。只是赵琮不说,他们也不敢问。她微皱眉,从小宫女手中接过瓷碗,放到矮桌上,轻声道:“这冰雪甘草凉水里头放了樱桃,陛下少用些。”瓷碗小而精致,里边只盛了半碗,冰尚未化透,又有几颗樱桃点缀其中,叫人看着便凉爽。倒不是宫里小气,连这个都不让他吃。是他身子太弱,只能吃这么些。赵琮看向凉水中的樱桃,却不禁想到了西瓜,那才是夏季必备水果。此时,本朝却还未有西瓜。只可惜他上辈子不是什么历史学家,植物学家,更不是军事学家,对这些一无所知。人家穿越的,怎么也得发明些东西,他什么也发明不出来。他倒是能指导勾栏瓦舍里的各色杂耍艺人,但也得有人敢被他指导才行,况且他是皇帝,这种事本就不可为。他暗笑,却还记得,上辈子里的西瓜早已传入中原,只是不叫西瓜,暂叫寒瓜。但事实便是,此时的确没有西瓜,也无寒瓜。西瓜来源于西域,赵琮暗自思量,何时派人去辽国领域找找去,也算是为国做贡献,若能在本朝推广种植,倒也利于农桑,更能让大宋人民享享口福。赵琮不知染陶正为他的红眼圈担忧,伸手将要拿那碗,忽又问道:“小郎君还未醒来?”他与魏郡王同去延和殿时,赵十一恰好在午睡。“尚未。”染陶摇头。“待他醒来,也让他吃些这凉水,只是也得少些,樱桃倒能多吃。”染陶弯腿行了礼:“还用陛下说,茶喜做得妥妥当当的。”“倒是个好丫头,回头赏她。”赵琮将那么一点儿凉水喝尽,倒真的凉快了不少。他也懒得吃樱桃,往后靠去,抱着瓷枕便要闭眼。染陶知他要小睡,转身去拿丝被来给他搭上。染陶轻手轻脚拿起羽扇,为赵琮打扇,赵琮很快便睡着。内室中一片安静,直到突然有人慌忙走进来,着急道:“陛下!——”染陶不悦地放下羽扇,轻声大步上前,拉着那小宫女往外走去,一句话不敢说,生怕扰了赵琮睡觉。她正要训斥,赵琮在里间问道:“是出了何事?”“陛下,无事,您继续歇着。”“让她进来,朕听她声音急得很。”染陶瞪了小宫女一眼,到底将她带进去。赵琮撑着坐了起来,靠在软垫上,懒懒问道:“你说,何事?”小宫女跪到地上,着急又害怕地说:“陛下,小郎君一直未醒。婢子与茶喜姐姐只当他——”赵琮不耐烦地直接打断她的话:“他如何了?”“小郎君竟是晕了过去!”室中一静,几息之后,赵琮匆忙下榻,急躁地去穿鞋。染陶上前帮他套上鞋,刚套上,赵琮已往外而去。染陶回头再瞪了那小宫女一眼,在她眼中,陛下才是第一位,她的眼中也只有陛下。那位小郎君哄得陛下高兴,便在福宁殿待着,也无碍。可此时,陛下也不甚好过,又何必再受影响?她皱眉,跟上了赵琮,一同往侧殿而去。第22章 一个痴儿真是不得了了,捧到天上去了快。侧殿原是个很清凉的地方,因长久无人居住,物什虽齐全,却也只有些常备的,无非就是那么些桌椅,连个隔窗都无。自赵十一住进侧殿,也已有些日子,赵琮其实来得很少。他平常说悠闲也悠闲,并不需要上朝,也无需见各位大臣。可说忙碌却也忙碌,每日上课、休息等,这些时间段是早就安排好的,他的生物钟也一向规律。尤其近来事儿多,不时有人来问他拿主意,他更是常想亲政之后要做的事,一想便容易出神,一晃一两个时辰便没了。他上回来侧殿,还是赵十一不愿回魏郡王府的时候。此刻再过来,他无心去看殿中变化,急急便往内室走去。染陶替他撩开厚重的布帘,他一眼便瞧见了床上的身影。茶喜本在床边,见他过来,立刻跪到了地上,正要说话,赵琮手一抬,没许她说话。赵琮大步走至床前,去看赵十一。一看他就知道,这孩子是中暑了。不过也难怪,天本就热,内室中却未开窗,帘子也拉得那么紧,被子还盖在身上,不中暑才怪。古代医疗水平不发达,还真有许多人是中暑死的。就连那鼎鼎大名的苏东坡,也有说法是中暑而亡的。到底有几分真实性,不得而论,但中暑在这个时代的确不算小事。赵琮一想,立刻伸手去扯开赵十一身上盖着的被子,又去解他里衣的扣子。染陶见状,上来帮忙,很快便将赵十一上身的里衣给脱去。赵十一才十一岁,还是未长成的孩童,染陶比他大上十来岁,自是不用避。脱去衣服后,显出了赵十一的身体,白倒是白,就是瘦得跟排骨似的。赵琮看在眼里就十分心疼,他既然把人留了下来,却没有好好照顾。赵十一好歹也算是他的福星,他平常就随宫女、太监们去了,他也太过相信宫女、太监。因时代所限,宫人们到底有疏忽。他对染陶道:“去兑盆盐水来,叫个小太监给小郎君擦身子。”染陶应声退下。他才回身看茶喜:“说吧。”“陛下。”茶喜磕了一个头,她已被赵琮派来专门伺候赵十一,原本她就是个小宫女,如今却要掌管侧殿的事,她也是头一回当小头头,赵十一这么一晕,她被吓得也有些慌,却还是尽力冷静叙述,“这几日天热,婢子瞧小郎君热得很,便在殿中放了冰。午间小郎君歇觉时,额头上汗直流,婢子也在内室里头放了两盆冰。又怕外头正中午的暑气进了屋里头,冷热交替,反而伤了小郎君的身子,便将那帘子拉上,窗户也关上,还给小郎君盖了被子,哪料——”茶喜说不下去了,她无比自责。赵琮又问:“晕了多久?”“婢子半个时辰前进来看过一回,小郎君的脸色还未变白。”那就是才晕了不到半个时辰,那还好。赵琮再看了看内室中,床边的高桌上,果然放了两盆刚化没多久的冰,已经没了白气。正在此时,福禄带着御医走了进来,赵琮让出身子,让那御医去瞧赵十一。御医摸了脉,瞧了脸色与眼睛,得出的结论果然是中暑。“陛下且放心,小郎君虽身子弱,但晕得不久,不妨事。”“可有办法让人快些清醒过来?”赵琮知道中暑喝些盐水,放到通风的地方也就没事了,可也得人醒过来才行。这要放他上辈子那时候,中暑压根就不是个事,实在不行,挂瓶盐水也行。“待臣为小郎君施针。”赵琮皱眉,也不知赵十一小朋友怕不怕疼?“只有这一个法子?”他又问。“这个法子较快。”赵琮看床上躺着的可怜的赵十一,脸色惨白,嘴唇也乌紫,到底一挥手:“施吧。”反正他也晕着,能早些醒过来也是好事。御医准备施针时,染陶带人抬了盐水进来,小太监手快地帮赵十一擦身子,赵琮一直在一边看着。越看越觉得赵十一可怜,比他还瘦。他瘦是因身子骨不好,赵十一瘦是真的因没能被好好对待。御医施针时,他便看不下去了。他有些晕针,怕这些尖细的东西,他索性走到高椅前坐下,再叫茶喜过来问话。“你们的做法原本也没错,可这天热成这样,哪能连窗户都不开?”“婢子知错了。”茶喜是个很喜庆的小宫女,此刻却满面愁容。赵琮也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不想再追究,说白了,茶喜他们也没什么错,只是好心办坏事。他说道:“回头便将布帘全部换成珠帘,这天热,窗户定要常打开。小郎君身子虽弱,却也不至于如此。本不必就着朕,连冰都不让他用,早该用了,他许是怕热体质。他刚来没多久,你们拿捏不好分寸,也是理所当然。”“是。”茶喜低着头,没了往日的活泼。“平常是哪个小太监近身伺候小郎君?”“是福大官身边儿的吉祥。”赵琮还记得这个小太监,名字就是他给的,他道:“叫他过来。”“是。”吉祥本也在床边伺候着,听人叫他,赶紧走来,规规矩矩行礼:“小的吉祥见过陛下。”“如今就是你在近身伺候着小郎君?”“正是小的。”“朕素日里不爱用人守夜,只令他们在廊下站着。但小郎君身子尚未养好,往后,夜间你便在榻上陪着小郎君睡。”“是。”“茶喜,你再调两个小太监过来,三人轮班倒。”茶喜正要应下,吉祥又道:“陛下,全由小的来吧。”“哦?日日守夜,你竟吃得消?”吉祥立刻跪了下来:“能得陛下赐名,再伺候小郎君,是小的天大的福气,怎会觉得苦累?”赵琮仔细看了眼吉祥,他倒真是没半点儿勉强。没法子,这样的时代里,苦孩子太多了。这小太监没准还真的乐在其中呢。御医已经施针完毕,赵琮起身便要往床边去,再看了眼吉祥,说道:“知道你心诚,但想伺候好小郎君,你们也应保重身体。茶喜,你调一个太监来即可,他们二人轮班。”“是。”“这就去办吧,今晚便守着。”茶喜再行一礼,往外去安排。赵琮往床边走去,去看赵十一。吉祥却抬头,悄悄看了眼赵琮的背影。这小皇帝还真是个怪人,竟然真的有一副好心肠。连他们做下人的,他还要他们保重身体。何时见过贵人拿他们当人看?便是他自己,为郎君所用,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命都是郎君的。在这宫中,最不能有的便是好心肠与善心。小皇帝倒也是个可怜人,难怪被那孙太后逼至如此地步。施针过后,大概两刻钟,赵十一醒了过来,他悠悠睁眼。一直盯着他看的赵琮轻声道:“醒了?”赵十一也没料到他居然中暑并晕倒,更没料到一睁眼便看到了赵琮。这真是一件无比丢面子的事,本来脸色便不好看,见赵琮还盯着他,他的脸色更为难看。赵琮只当他不好受,叹了口气:“还难受着呢?只可惜殿中无活水,否则朕也给你造个风扇车出来。”他伸手摸了摸赵十一的额头,倒还是凉凉的,脸颊却又有些烫,面色却还是那样难看。他有些心疼地一一往下摸。赵十一被这么一摸,身体立刻僵硬起来。幸而被子刚好拉至他的腰间,赵琮摸到腰腹处再没继续往下摸。赵琮再叹道:“身上有些凉,又有些烫,还是虚。染陶——”“陛下。”“扶小郎君起来喝些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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