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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1)

“是。”染陶上前去扶赵十一,尚迷糊的赵十一被赵琮摸了一通,才知他身上衣服没穿的事。但他前世里便是个坏事做尽的人,做事向来不拘小节,也不觉被染陶扶起是难堪的事,他身子也的确虚,再丢脸,也只能靠在染陶身上。“陛下,婢子来吧。”茶喜要给赵十一喂水喝。赵琮直接拿过那碗盐水,用小金勺搅了搅,不在意道:“朕来。”边说,他便舀了一勺水,往前递去,递到赵十一嘴边,“来,张嘴。”在一边陪着的御医也好,站着的宫女太监也好,全部低头不敢再看。谁敢看皇帝给人喂水喝?那御医姓邓,常在禁中走动,知道陛下与太后之间的情形。原本他也是等着赵琮死的那批人之一,也不怪他,陛下从小到大身子都弱,幼年有好几回眼看就要咽气,却又活了过来。陛下刚登基那一两年,身子格外不好,大家嘴上不敢说,心里都在暗暗数着宗室中还有哪些适龄子弟呢。就等赵琮一去,孙太后再把人过继进来继续当傀儡。却不防赵琮活至今日,虽说身子还不算好,却日渐精神起来。这几年来,孙太后如何行事,他们都看在眼里。邓御医平常少来福宁殿,今日这么一看,心思却活络了。这宫中啊,将来到底如何,还真不好说。就连魏郡王都站到了陛下身侧,这位中暑的小郎君,不正是魏郡王的孙儿?瞧陛下这在意的模样,邓御医又将腰弯了弯,他们家也得快些做下决策来才是。其实如邓御医这般,京中近来很多人家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心思也全部都活络了起来。赵琮却不甚在意,这种就是墙头草,你高他便来,你矮他便踩。偏偏这种草,还不能少,他随他们去。他很有耐心地喂赵十一喝水,赵十一却不愿张嘴。茶喜胆颤心惊,生怕赵十一惹怒了陛下,她却不敢开口。到底是染陶开口:“小郎君,陛下亲自给您喂水呢,您好歹喝几口。”赵十一沉沉地与赵琮对视,他曾与形形色色之人打交道,与他们玩心眼,更是骗过了所有人,可他却突然看不懂赵琮这个人。赵琮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无论他看得懂,亦或看不懂,赵琮却出声哄道:“喝了这个好得快,小十一要乖,来,张嘴。”赵十一在王府里头,从来是没人搭理他,他娘叫他“碂儿”,他大姐叫他“小石头”,其他人只叫他“喂”。他又鲜少出门,家中下人从不在意他,连叫他“小郎君”的人都没有。只有赵琮叫他“小十一”,赵琮的宫女太监们居然还叫他“小郎君”。他初次听到这些称呼时,是觉得好笑的,如今听久了,倒已习惯。饶是习惯了,此刻再听到赵琮这般轻声叫他“小十一”,他的身子还是不禁微微一抖,似乎更凉了。他到底也张开口,喝了赵琮递来的那勺水,继而喝完了那一碗。赵琮松了口气,将碗递给茶喜,对染陶道:“放他继续躺着。”又看向邓御医,“你今儿就在这里候着,明日再细细为小郎君看过一番,无事了你再回去。”“是。”邓御医长揖到底,心中却又不由再次对魏郡王的那位孙儿刮目相看。明明就是个痴儿,倒得了陛下的垂怜。赵琮则是露出一丝笑容,对赵十一道:“今晚起,你的小太监陪你睡,就在你床边,有事儿就叫他。不要怕,生病不碍事,都有朕在呢。”他当赵十一之前沉沉地看他,是病怕了,还出言安慰他。赵琮说罢,伸手再抚了抚他的额头,温度逐渐变得正常,他才收回手,再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他起身并往外走去,他留这儿也是碍事。茶喜与吉祥等人均跪送他,赵琮摆摆手:“都起来吧,伺候好小郎君便是。”他带着染陶等人离去。茶喜站起后,静了静,转身对身后的太监、宫女道:“你们也瞧见了,陛下的性子是最好不过的。陛下宽和,不罚咱们,不代表这事儿便能掠过去。正是因为陛下信咱们,咱们更应将事儿做好。如今我掌管这侧殿的事,稍后,我便去染陶姐姐那处领罚。这次就免了你们这顿罚,但你们要警醒。无论小郎君从前是什么模样,他住进咱们福宁殿,便是咱们福宁殿的人,是陛下的人,我们就应当尽心伺候,不能有一丝疏忽。要事事以他为先。”小太监与宫女一起应道:“是——”“做事去吧。”茶喜先一步走进了内室。本就在内室里奉命陪着的邓御医听完整了这段话,再一瞧床上躺着的赵十一,心道,一个痴儿真是不得了了,捧到天上去了快。他往日里给公主们瞧病,也没见这般过。到底还是魏郡王高明。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他这回是真生病了,热中暑了,很丢人的,没想干坏事哈哈哈。赵十一:本郎君竟然中暑晕倒了???[奇耻大辱][被摸了][被占便宜了][生气][冷漠·不能忘记]第23章 怪只怪赵琮是皇帝,否则赵世碂真不希望他死。走出内室,赵琮才见到侧殿如今的变化。屏风与隔窗均摆上了,桌上也有茶具与果盘,攒盒里头放着各式香糖果子。高桌上的蓝釉花瓶中插着新剪来的荷花,高、矮几上摆有盆栽,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他看了片刻,生起些微满意,才往正殿走去。赵琮走进隔窗内,坐回榻上,染陶要给他换鞋,他摆手,直接说道:“赵世碂是个很可怜的孩子,那日你也瞧见了,竟连他的亲生父亲与祖父都不认识他。朕的身子弱,夏日里头,屋子里的帘子也掩得实实的,冰也用不得。但他不同,他屋子里全是些没有经验的小太监、小宫女。今日这种状况,朕真的是再也不想瞧见了。”染陶心一抖,立刻跪了下来。陛下这话说得婉转,却是在怪她。这还是陛下头一回对她不满。但也的确如此,陛下平常忙碌,哪有时间去操心些微小事。但她身为福宁殿的女官,却也没有盯着。若她早日提醒茶喜他们,赵小郎君今日也不至于竟然中暑而晕过去。“陛下——”“朕倒没有怪罪你们,你们一向以朕的身子为先。但朕既然将他留在了福宁殿,便一定要好好待他。他也的确是朕的福星,遇见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你与福禄都是亲眼所见,朕也希望福宁殿能给他带来福气。”“婢子知错。”染陶聪明,一点即透,赵琮与这样的人说话倒也舒坦。“与你,朕也不绕弯子。这宫中形势只会日渐险恶,朕也分不出多余心思来给他那处,日后你多照看着。”染陶磕了个头,应道:“婢子往后一定好好照看小郎君!请陛下放心!”染陶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赵琮倒也放心。他点头:“你去吧,去侧殿盯着些,好好教他们,再让福禄进来见朕。”“是。”染陶站起来,汗涔涔地走了出去,她到侧殿,又将茶喜等人聚在一处,教导了一番。依然作陪的邓御医又是好一阵感慨。赵琮则吩咐福禄过几日安排谢文睿来见他,又令福禄使人出宫去郡主府传信,召郡主明日进宫。吩咐完这些,福禄站在一边磨墨,他就着榻上的矮桌,写写画画。福禄低着头,也不敢去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召见使官的日子不日便到,赵琮上一回见使官,还是幼年六岁时。他在纸上画下粗略的疆域图,暗自琢磨要做的事。辽和西夏,他是肯定要收回来的,况且,即便他不去收,人家也会打上门来,不如他做好准备,好掌握主动权。只是这事儿,上辈子里两宋那么多皇帝都没能做成的事,不是他说收就能收回来的。当务之急便是:马。没马,没骑兵,怎么跟游牧民族打仗?偏偏目前的大宋境内没有草原,国土虽比他上辈子的那个北宋还大一点,辽与西夏,也不如他上辈子里的两国实力,但就是没马。所有利于养马的土地,都在西夏和辽的领土内呢。这些年来,大宋为了跟西夏、辽换马,每岁均要花上许多银子、茶、布料等物。给出去那么多,也就换回来那么一点马,养的还不好。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银子,用尽量少的银子换回更多的马?这是个问题。赵琮将目光投向大宋中南部,他用笔在那处勾了个圈。盐是个好东西啊,辽与西夏都缺盐,为什么一定要用银子、茶去换,不用盐去换?一天不喝茶没关系,更何况辽人、西夏人喝茶也仅是效仿大宋,一天不吃盐,那就十分难受了。大宋境内,还有许多地方的盐资源未开发出来。他上辈子在一部历史剧里面挂了名,倒跟一个做历史顾问的历史教授好好聊了不少,那个历史教授是专攻北宋经济史的,给他讲了不少知识。他还真记得该如何把盐的产量提高。有了盐,便能引盐商与边境做贸易往来,西夏与辽人吃了大宋的盐,那苦涩的青白盐还能入口?用盐换马,很好的交易。既换来了马,又能发展大宋的盐业,还能给盐商、盐户们带来好处,是个很有利的循环链。赵琮又在盐字后画了个箭头,写上马字。有了马,便要练兵,何处练?怎么练?都是问题。况且大宋的兵制弊端极多,厢军不堪一击。孙太后听政六年来只为求稳,士兵中的问题一应不管,近几年来又无战争,与辽、西夏的状态处在一个暂时的平衡当中。自太祖开朝以来,已近百年,这些制度早就应该更改。孙太后不敢改,他敢。“点根蜡烛来。”赵琮沉思许久,对福禄说道。“是。”福禄很快便拿来烛台,赵琮却将勾画的那张纸给烧了。一切,只等亲政。赵琮看着那张纸慢慢燃烧,暗暗想到。福禄依然低着头不敢说话,从延和殿回来后,陛下便有些沉默,也与往日有些不同,似是有心思。尤其小郎君又病倒了,陛下的脸色更为沉重。陛下写写画画时,明明极认真,偏又将那仔细写的东西给烧了。此刻见陛下皱眉不语,他终究开口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事?不妨给小的说一说。”赵琮这才回神,往外一瞄,天竟然都黑了。这还没亲政呢,光想事情都能想得这样入神,亲政后该怎么办?皇帝不好当。不过想了这么几个时辰,他脑中的脉络倒是又清晰了一回,他心中轻松不少,总算是又露出笑容:“朕去瞧瞧十一去,回来正好用膳。”福禄松了口气:“是。”赵十一的床边却全部都是小太监与宫女,刚被训导过,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想跟吉祥说句话,都说不得。他索性闭眼装睡,本已打算醒来,听到小宫女们轻声道“陛下来了!”,他更是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他听到一串脚步声在靠近,也听到宫女太监们轻声行礼,却未听到赵琮叫起的声音。但他能感觉到,赵琮走到了他的床边。被下,他的手攥了起来。他其实是怕热的体质,极容易流汗,是以才这么容易便中暑。此刻手这么一攥,手心立刻满是汗。他刚想松开手,不防一只冰凉却又柔软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他一动不敢动。大约几息,那只手掌才离开,他终于听到赵琮轻声说话的声音:“人不必都杵在这儿,他既已睡,留两个人在外边守着就是。吉祥呢?”“小的在。”“你陪小郎君在内室里,务必保证室内通风,其他人都出去。”“是。”大家一同应下。赵十一接着又听到一串脚步声,愈行愈远。一刻钟后,吉祥小声道:“郎君,人都走了。”赵世碂睁开眼,吉祥满面担忧:“今日可把小的给吓着了。”他见赵世碂要起身,伸手去扶他。赵世碂摆手,直接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问道:“知道赵琮今日跟魏郡王去延和殿做什么了吗?”“小的去找了当初进宫时认的兄弟,他倒是在延和殿当差的,却说不知道,只说陛下出来时眼圈是红的。”“赵琮哭了?”“许是吧。”赵世碂其实对赵琮观感很不错,赵琮难得是个软心肠的人。今日他中暑,赵琮竟也是真的忧心于他。怪只怪赵琮是皇帝,否则赵世碂真不希望他死。赵世碂望着床角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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