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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Chapter 22(2 / 2)

她来晚一步,莉齐已经不需要她了。

有那么一刹那,朱莉娅心里满是妒恨。她嫉妒那个带莉齐走出牢笼的男人,恼恨莉齐的爱是如此泛滥,既能爱女人,又能爱男人。

可是,她转头看见那座清凛、美丽的雪山,看见几只大角羚羊正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吃草,心里的恼恨忽然又消失了。

不管怎样,她已经是一只自由的飞鸟了。

不过,她还是嫉妒埃里克。

她看出来埃里克不是一个好人,即使身穿居家服,皮带上也挂着枪袋,走动间露出镀金的枪柄。

他像亡命徒一样蒙着脸庞,只露出一双冷漠无情的金眼睛。

朱莉娅不禁想起,有一回她在荒野与一群灰狼狭路相逢,那群狼喘着粗气,正在围攻一匹野马,它们饿疯了,完全不在乎是否会被马蹄踢断颈骨,疯了似的扑咬野马。

电光石火间,她与其中一头狼对视了——

那头狼立起后腿,仿佛人一样站了起来,警觉地四处张望,口中流着涎水,眼里冒着冰冷的金光。

它看见了她,但对她丝毫不感兴趣,除非十天半个月猎不到鹿、马、羚羊、兔子或者松鼠,否则狼群不会考虑攻击人类。

埃里克的眼神跟那头狼一模一样,似乎只剩下杀戮和吞食的本能。

朱莉娅又想起她在路上偶遇的印第安人,他们戴着羽毛,背着箭袋,举止粗野,凶神恶煞。

她不敢多看,轻轻一甩缰绳,离开了那里。后来,有人告诉她,那些印第安人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野牛快被白人赶尽杀绝。

尽管埃里克跟印第安人长得完全不像,举止也没有印第安人那种未开化的蛮性,相反他一举一动都冷静而优雅,似乎曾经身居高位,予夺生杀;然而,她还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野蛮人的本质——以杀戮为生。

朱莉娅又生出一丝希望,莉齐会不会是因为受到埃里克的胁迫,才会委身于他呢?

晚餐上,她不动声色地试探莉齐,竭力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述说往事。

整个过程中,埃里克一直像狼似的冷冷地盯着她,似乎只要莉齐不在场,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

朱莉娅被他盯得冷汗直流,却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她虽然没有他那种冷漠、野性、无所顾忌的气质,但也并非柔弱的女郎,会被他一个眼神吓得钳口结舌。

她暗暗跟埃里克较劲,居然没有发现,莉齐已病得快要晕倒。

莉齐晕过去的一刹那,她看到埃里克露出极其恐慌的表情。

朱莉娅嫁过人,当过主妇,举行过宴会舞会,知道晕倒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家庭教师甚至会教女孩如何体面地装晕。男士们也默认经常晕倒的女士更具有淑女气质。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丈夫会因为妻子晕倒而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即使是上流社会公认的恩爱夫妻。

后来,莉齐又晕了一次。

朱莉娅不是莉齐,她完全不喜欢男人,只对女人有感觉,但看见埃里克对莉齐的纵容与照料,哪怕她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妒忌与偏见,也必须承认,他对莉齐的爱已达到了极致。

莉齐病得不重,可她生病以后,完全就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孩,会说胡话,会大发脾气,口味变得极其古怪,厨娘不管做什么,都不合她的口味,必须要埃里克亲自下厨。

当时是凌晨两点钟。朱莉娅睡不着,穿着斗篷,拿着笔记本,在游廊记录脑中翻腾不休的灵感。

突然,她看见埃里克披着大衣,拿着提灯,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烟囱就冒出了白烟。

她以为他在烧水,没有在意,见夜晚越来越冷,已经开始结霜,便走进了屋内。

第二天早晨,她才知道,昨晚他去厨房,竟是为了给莉齐做夜宵。

莉齐从来不缺折磨人的点子。凌晨两点钟,她一定要吃烤兔肉。牧场没有兔子,只有牛羊,肉铺也早已关门,想要烤兔子,只能出去现抓,但半夜正是郊狼和狐狸狩猎的时间,兔子除非活腻歪了,才会出来活动。

朱莉娅不知道埃里克是怎么做到的,背着弓箭出门,居然真的在附近猎到了一只野兔。

朱莉娅心想,要是莉齐和她生活在一起,大半夜吵着要吃烤兔肉的话,她只会给她一耳光,让她不要异想天开。

究竟是怎样深沉的爱,才能使他忍受这样一个任性、固执、自私的磨人精?

莉齐的任性并不是偶然。她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永远需要一个家长式的人物纵容她,娇惯她,在旁边看着她放纵不拘地大笑。

朱莉娅虽然很爱莉齐,却做不到像埃里克那样倾尽所有去爱她——只有疯子才会那样爱一个人,他几乎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莉齐。

朱莉娅是个正常人,她的情感、道德和世俗观念都十分正常,她不会像埃里克一样用自己的一切去爱一个人。她爱莉齐,但更爱自己。

而且,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她已经出版了几本小说,卖得都不错。也许,她可以尝试着靠写作为生。此次来找莉齐的经历,尽管是以遗憾收尾,但给了她不少灵感。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或许可以边走边写,走到哪儿写到哪儿。可能不久的将来,她会死在某个发狂的歹徒手上,但她不会后悔。

即便是死,她也决不会再回去当足不出户的小姐太太。

她的眼睛要看遍山川江海。

朱莉娅把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她已尽力说得妙趣横生,但莉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对她大彻大悟的心路历程毫不关心,眼中只看到了一个亟待解决的实际问题:“你真的要一个人上路?不行,你不能一个人上路,我一定要找几个雇佣枪手保护你!”

“慢着,慢着!”朱莉娅说,“我要是带雇佣枪手上路的话,旅行就失去了意义。”

“去他的意义!”莉齐不客气地诅咒了一句,“你能见到我,纯粹是因为你运气好,而不是因为附近没有坏人。”

朱莉娅轻蹙眉毛:“你不要小看我。我会用枪,十码以内,弹无虚发。”

“你一百码以内弹无虚发也没有用。”莉齐冷然地说,“这个世界上,不止枪能杀人,斧头、刀子、绳索、弓箭,甚至是骑的马,都能成为杀人的凶器。”

话音落下,莉齐才反应过来,这是埃里克对她说过的话。

她脸微红,暗暗想道:“我简直像跟他共用一个脑子了!”

朱莉娅还想辩解,莉齐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头:“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听从我的安排。我是不会让我的朋友孤身一人去冒险的。”

朱莉娅只能同意。

她轻叹一口气,忧伤地凝望着莉齐。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她虽然自私任性,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使性子,但同时她也真诚善良,热情大方,对朋友永远不会吝啬口袋里的钱币。

这时,朱莉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埃里克打猎回来了,牧工一边高声称赞他的收获颇丰,一边帮忙卸下马背的猎物。

这些天,朱莉娅已经摸清楚了埃里克的行踪——倒不是她对他生出了什么特别的兴趣,而是她必须在他上楼前,跟莉齐把话说完,不然就会像第一天那样,被他用极其森冷的目光盯上好一会儿。

哪怕她知道,只要莉齐还在他的身边,他就不会真的拧断她的脖子,被人那样盯着,还是会感到心惊胆战。

今天却不一样。

她已经决定离开,说什么都要给埃里克添添堵。

想到这里,朱莉娅对莉齐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

莉齐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什么?”

楼梯间传来吱嘎吱嘎的动静,那是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的声响。

埃里克开始上楼了。

朱莉娅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轻柔地说道:“当时,你让我给你穿耳洞……我告诉你,我给很多女孩穿过耳洞,其实是谎话……那么说,只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摸你的脸。给你穿耳洞的前一晚,我彻夜难眠,反复回想母亲给我穿耳洞的情形,用针,用火,用冰,再加一点儿酒——第二天,我捧着你的头,拿着针,心里吓得要命。你却对我信任极了,全心全意地靠在我的手上——然后——”

她说着,凑近莉齐,丰满、温热而湿润的双唇微启,似乎随时都会吻上莉齐的唇。

莉齐已经很久没有跟埃里克以外的人调过情了,尽管她很爱埃里克,也只爱埃里克,但看着朱莉娅湿热的双唇,若隐若现的舌头——她那颗容易被勾-引的心躁动了。

莉齐艰难地移开视线,试图恢复理智:“唔,其实这耳洞愈合过,但我又把它刺穿了——”

“是吗?”朱莉娅柔声说,“那你刺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呢?”

莉齐快疯了。

她盯着朱莉娅的嘴唇,心跳加速,一颗心几乎蹦到喉咙口,既觉得刺激,又感到愧疚——噢,她真坏,她的意志力真薄弱,她怎么这么容易被引诱!

她已经好几年没跟别人调过情跳过舞了,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朱莉娅又贴近了一些。

莉齐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心跳更快了。她生活在男人堆里,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样香甜的气息了,像玫瑰,像百合,像香橙花——假如朱莉娅就这样吻上她的唇,她绝对无力反抗。她已经被女孩子的幽香熏迷糊了。

但朱莉娅没有吻上来。

她只是用两条温暖的胳膊搂着莉齐,贴着她的身体,以一种既像闺蜜又像情人的姿势,轻轻地说:“我爱你,莉齐,我爱你。我一直忘不了你,我离婚也是因为你……我来找你,本来是想跟你再续前缘,可惜晚了一步,你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抱住我,亲爱的,最后抱我一次。”

莉齐咽了一口唾液,抬手抱住她。

“亲亲我吧,”朱莉娅说,“哪里都行。脸颊、手背、额头、脖子、嘴唇——最后亲我一下吧。”

莉齐并不知道埃里克已经打猎回来了。她犹豫地想,只是亲亲朱莉娅的脸或手,应该没事吧——反正太太小姐之间总是亲来亲去,就算被埃里克抓住现行,她也可以不慌不忙地解释。

莉齐想着,拿起朱莉娅的手背,正要亲上去,就在这时,房门猛地开了。

埃里克一脚踹开了房门。

很明显,他刚打猎回来,因为扛过流血的猎物,肩上浸着一团紫黑色的血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沾染着鲜血。

他一只手拿着手帕,仔细而缓慢地擦拭着指间的鲜血,神色冷漠地看着莉齐和朱莉娅。

莉齐立刻心虚地跟朱莉娅分开了。

做完这一动作,她又颇为懊恼,这不是坐实她干了亏心事吗?明明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呀!

莉齐努力压下懊恼的心情,硬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埃里克看着她的眼睛。

他随手把沾血的手帕丢到一边,平静地说道:“从你们回忆往事开始。”

说着,他在屋内的沙发坐下,跷起一条腿,搁在膝盖上,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两下,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支烟,衔在口中,然后在靴底划燃了火柴,动作流畅而野蛮地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

辛烈的烟雾瞬间飘散开来,整个房间被烟雾衬得如鬼蜮般阴森。

自从跟她结婚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抽过烟,可见这一回,他是真的动气了。

埃里克衔着烟,极其冷淡地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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