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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1)

别说陆连山不愿意为了一个李乡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是他愿意,他也不见得能把人救出来。那几名家仆尚未开口求助,便已被陆连山拒绝,不由愣了一愣。为首的家仆道:不敢为难陆主簿。今日我们斗胆来此,只是因为陆主簿掌管典狱之事。李公子是因得罪人而被构陷入狱的,我们担心吴良会买通狱卒,在狱中发泄私愤。因此恳请陆主簿帮忙照料李公子在狱中的安危,勿让他遭受私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陆主簿收下。陆连山愣住:哎?只是帮忙照看?家仆道:是。陆连山一时失语。敢情人家就没指望他救,他自己还自作多情了。片刻后,他心情复杂地提醒:你们家公子犯的可是死罪。几名家仆面面相觑,不解道:李公子在狱中的平安保不了么?不是 。那陆主簿的意思是?陆连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他的确不能救人,但人家不求他,他又担心这些人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少顷,他摆摆手:礼你们还是收回去吧。顿了顿,又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李公子的。第61章 爆发翌日,霍成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天他赶完了一个大的木工活儿,为了这个活儿他忙了大半个月了,忙完后终于松下一口气,所以狠狠地睡了一觉。他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只见儿子霍灵提着一桶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霍成问道:你怎么了?慌什么?霍灵把水桶放下,道:爹,我刚才打水的时候听大家都在议论,说非奸粮行出事了!霍成听到非奸粮行四个字,立刻瞪大了眼睛:出什么事了?听说昨天他们运粮的队伍在城门口被官兵扣了,粮食全被缴走了。连他们的东家也被官府抓起来了,说要判死罪!死罪?!霍成吓了一大跳,为什么?他犯什么法了?不知道啊,霍灵哭丧着脸,大家都说是因为他得罪了王州牧的小舅子。民间的消息传得很快,而且消息口口相传,传了几道,细节和经过就全被忽略了。有时最后剩下的或许是个极其荒谬的谣言,有时剩下的也可能是最直白的真相。霍成倒吸一口冷气,洗脸都顾不上了,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快,我们去粮行看看还开着没!非奸粮行开张的第一天,霍家父子就去排队了。可惜那天人太多,他们压根没排上。第二天又是一大早赶过去,本来想多买点粮食在家囤着,可惜粮行规定了每人只许买五斗,他们就只买了十斗粮回去了。再后来粮行天天在那儿开着,没有要关门的迹象,也没有要涨价的迹象,霍家父子渐渐相信这家粮行能够长久地开下去,也就不着急屯粮了。可谁想到,过了大半个月,忽然出了这种事!早知道他就每天去排队,拿出家里所有的钱,甚至是借钱也该多屯点粮食啊!十斗粮根本吃不了多久,等粮食吃完了,他们又要回到从前那种只能买昂贵的、掺了泥沙的粮食的生活了吗?霍家父子一路狂奔,向粮行跑去。等跑到粮行所在的街上,只见街上黑压压一片人头,全都是城里闻讯赶来的人。人群叠在一起,他们压根看不清里面的状况。霍成灵机一动,弯下腰让儿子骑到自己脖子上,驮起儿子让他往里看。怎么样?粮行还开着吗?霍灵惊慌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没有,大门上贴着封条了!霍成的心里顿时一沉。这样的结果他似乎已经料到了,然而他却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难过。取而代之的,是压抑良久的愤怒。如同心底的一汪泉眼迅速向外喷发,很快充斥了他的整个肢体。=====寅时二刻,楼仪领着伙计出门,大摇大摆地朝正大粮铺走去。这是大半个月来他心情最好的一天了。之前的几天,由于正大粮铺生意的冷清,他非但赚不到钱,还受了数不清的气。开店的时候,每个从他们店前经过的行人对会对着他们露出讥讽嘲笑的表情;他一气之下不开店了,可只要他还出门,路上总会有人把他认出来,然后挤眉弄眼地挖苦他。哟,这不是楼掌柜吗?你们粮铺最近生意可好?楼掌柜,听说你们边上最近新开了家粮行,他们跟你们比如何啊!楼掌柜,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家里缺粮食的时候,你自个儿是会去正大粮铺买,还是去非奸粮行买呢?楼掌柜,你说非奸粮行那非奸二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每次听到这些话,楼仪都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人家的生意就是比他好,他能怎么办?直到如今李乡被抓,他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现在的日子终于和从前一样,他们又成了全城唯一的一家粮铺。而那些嘲笑过他的人,也终将变得和从前一样,困顿窘迫地回来求他,求他可怜他们,求他施舍他们。想到此处,楼仪简直要仰天大笑三声。终于,楼仪带着伙计们到了正大粮铺附近,只见街上已经围了很多百姓。这些老百姓都是来看非奸粮行的情况的,楼仪一出现,人们的目光纷纷聚拢到了他的身上。街上的气氛是沉重的,人们的眼神是愤怒的,楼仪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看见附近有这么多人心里还暗暗得意。人要是少了,他还觉得没意思呢。于是他打开粮铺的大门,领着伙计们鱼贯而入,把窗户一开,铜锣一敲,大声吆喝道:开张啦街上的百姓眼神仇视地对着粮铺指指点点,无人上前。楼仪并不着急。反正这些人早晚都是要来的,不管他们有多不情愿以前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名老者迟疑着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楼掌柜,豆子还是一百二十文一斗么?前些天为了和朱瑙抢客,楼仪也跟着降过价,把原先一百六十文的豆子降到了一百二十文,只可惜那时他并没能抢回多少人来。这时楼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来,语气半是轻蔑,半是不屑:一百二十文?想什么呢?你还不如去抢!老者神色一凛:那你们楼仪不紧不慢,从包袱里掏出新作好的价牌,挂到窗口的铁钩上。大豆两百文一斗。稻米两百二十文一斗。小麦两百五十文一斗。挂上牌子,他环视四周,欣赏着人们脸上错愕的表情,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豆子两百文每斗,一文钱也别想少!老者脸色煞白,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险些站立不住。他本以为非奸粮行被封,日子就得回到从前。却不曾想,就连从前的日子都回不去了豆子卖到两百文??你们简直就是强盗!!终于有人忍不住,慷慨激昂地指责起来:你们凭什么涨价那么多?谁准你们这么做?第一个人开口之后,隐忍已久的人们仿佛忽然清醒过来,迅速加入了声援。你们官商勾结,陷害李公子,你们不要脸!!就是啊!凭什么全城只有你们能卖粮食?凭什么粮价你们说了算?!有人良心做生意,你们就把人关进大牢,还有没有王法?!恬不知耻的狗奸商!狗官!把李公子放出来!楼仪怒道:老子爱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买不起就滚,敢再骂一句,老子继续涨价。店外维持秩序的伙计亦赶紧上前,狠狠一推,就把前面的老人推得滚到在地。伙计耀武扬威地挥着拳头:再不走小心我揍你。然而无论是楼仪的怒斥,还是伙计的驱赶,非但没能恐吓住群情激愤的人群,只惹得人群愈发愤怒,并且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你们会不得好死的!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畜生,禽兽!人群激忿不已,咒骂愈发狠毒。楼仪一开始还回骂,渐渐发现不对劲。他只有一张嘴,没办法和几十上百张嘴争吵。伙计又想去推人,可他推了两下,没推动拥挤的人群,反被向前推进的人撞得连连后退。人们激动地挥舞着胳膊,愤慨地喷溅着唾沫,仿佛一堆烧起的干柴,火势迅速蔓延,越烧越旺,再难扑灭。当威胁感扑面而来时,楼仪有些害怕了。他站起身,警惕地向后退,亮出自己最惯常用也最有效的杀手锏,对着失控的人群大声呵斥:你们想造反吗?!小心我去报官,把你们全抓起来坐牢!听到报官二字,义愤填膺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停滞,骂声亦随之轻了下来。楼仪见此招有效,立刻趁胜追击,伸手指着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人的鼻子,发狠道:来啊,我记住你们了。你们想要李公子是不是?我这就让你们进去陪他!那几人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错愕。然而他们并不如楼仪所想的那样退缩逃走跑,反而如同被引燃火信的炸药,瞬间爆发。老子跟你拼了!!一名男子率先发作,直扑窗口,一把揪住楼仪的领子,抡起拳头照着他的脸颊狠狠砸了过去!他的动作太快了,伙计根本来不及阻拦。待反应过来要上前时却已经来不及了街上的人群像是找到了泄洪口,一拥而上。转眼,正大粮铺就被疯狂的人们攻陷了。====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一名伙计神色慌张跑进院子里。吴良正欣赏着自己新买的金器,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粮铺、粮铺让人给砸了!楼掌柜也让人给打了!什么?!吴良大惊,蓦地站起来,谁干的?!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李乡的手下吗?他们好大的狗胆!不是不是。伙计急得快哭了,是老百姓!满街都是人,全部都疯了,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吴良神色错愕:老百姓?他在渝州独断经营已经好几年了,几年下来一直顺风顺水。他知道民间有很多人骂他,但他并不在乎,那些人甭管怎么骂,还是得乖乖给他送钱。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质疑道:你别弄错了吧?哪来的这么多人,他们不怕坐牢么?伙计都不知该怎么解释,哭道:东家,你快想想法子吧,店已经被人砸烂了,楼掌柜也快被人打死了!吴良:那伙计一点不似说谎的样子,他这才渐渐相信,外面恐怕是真的出事。于是他的惊诧很快变为愤怒。怎么会有人敢砸他的店,敢打他的掌柜?!那些人不想活了吗?!他立刻起身道:走,去官府!让官兵把那些闹事的人全抓起来,把他们统统判死刑!一炷香后,大队官兵赶到正大粮铺所在的街上。楼仪已经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正大粮铺一片狼藉。官兵不由分说,抡着棍子和武器就冲了上去!傍晚。由慢至快的鼓声逐渐响彻全城,歇市的时间到了。原本喧哗热闹的街头已无人迹,只剩下满地的狼藉,还有血迹。斜阳残晖,将街道照映得一片肃杀。门推开,霍灵匆忙跑进屋,六神无主地叫道:娘,娘!出事了!霍成的妻子霍氏听到声音出来,见儿子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且只身一人,不由惊道:出什么事了?你爹呢?霍灵哭道:爹让官兵抓走了。霍氏骇然:什么?为什么要抓他?他犯了什么法?霍灵一面哭,一面将今日人们在正大粮铺闹起来的事告诉母亲:后来忽然来了一大群官兵,见人就打,跑得慢的就抓起来。他们抓了好几十个人。我被人挤着跑出来了,爹却被他们抓住了。霍氏脸上的血色唰得褪去,又急又怒,指责儿子道: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冲动!正大粮铺是什么样的背景,全城人都知道。连李乡这样的有钱商人都能被他构陷成死罪,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落到官兵手里,还能讨到什么好?霍成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他,他们孤儿寡母根本活不下去。霍灵只一个劲地哭:娘,这可怎么办啊慌乱和害怕之后,愤怒成了脊梁骨,撑住了霍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那些狗官,欺人太甚又强自稳住心神,道:你立刻去把此事告诉你的叔叔伯伯,我去找我娘家的兄弟,此事便是闹到底,也一定要将你爹救出来!第62章 三块木牌渝州府内。两名官吏提着沉重的粥桶走进监牢。监牢里恶臭不已,熏得两人阵阵反胃,走了没两步便忍不住放下木桶跑出去喘气。过了一会儿,他们才捏着鼻子回来,提起木桶继续往里走。他们将粥桶在牢门口放下,盛了几碗稀得近乎透明的粥,隔着铁栏递进去:吃吧。一间小小的监牢里挤着七八个人,各个神情委顿,连食物都不能唤起他们的兴趣。一人慢吞吞地挪到铁栏边上接过粥碗,问道:官差大哥,官府会怎么处置我们?两名官吏对视一眼,神色不忍,摇头叹气:我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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