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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1 / 1)

他在哪儿?还在东京城么?不……东京城怎会有这样的地方……难道他已经死了?下到了这地狱里?冯友伦一时捉摸不透,直到有人从身后将他拖了起来。“杜爷,您瞧瞧,这小子如何?”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凶恶男人,身后的那个,听声音应该是瓦子里骗了他的那一个。原来他还活着。名叫杜爷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摆了摆手,“又是男人?不成,卖不出去。”“诶?杜爷您再仔细看看嘛,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看着年纪也不大,能卖个几两银子也不一定。”冯友伦一惊,心道这人不仅抢了他的钱财,打伤了他的脑袋,现在还要卖了自己?杜爷嫌弃地又看了眼一脸血污的冯友伦,“不要不要,你下手这般重,把人打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上哪儿找买家去?”“杜爷?杜爷?”“别喊了,人家不要我……”冯友伦有气无力地道。那男人见他还有力气说风凉话,啪地一声又将他抽倒在地,“小子,你最好求爷爷告奶奶自己还有点价值,不然,那些人就是你的下场。”男人抬手指向了板车上的尸体。冯友伦浑身一个哆嗦,心中也是怕到了极致,张口便道,“你若放了我,我爹会给你十倍的银两。”“你爹?”男人嘿嘿一笑,“老子现在就是你爹!”冯友伦的话似乎惹怒了他,脑袋被连着按在地上磕了两次,之前的伤口又裂了开来,钻心得疼。就在他意识又开始渐渐模糊的时候,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别打了,再打人就不行了。”男人一回头,见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面上一喜,搓着手毕恭毕敬地站起了身来。“哟,洪老啊。”“这小子读过书吗?”老者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冯友伦。“读过读过,这小子就是上京赶考来的,虽然可能文采不怎么样,不过字定是识得的。”男人腆着脸笑道,似乎笃定这个老爷子会买下冯友伦一般。“看着年纪倒是小,人什么背景?可别给我惹上麻烦。”“不会不会,我问过的,他是江南人士,在东京无亲无故还欠了人一屁股债。”冯友伦张了张嘴,却想到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生机,便没敢再说什么。“二两。”老者伸出了两根手指。“二两?洪老,您这价也太欺负人了吧。”“不要同我废话,成就成,银子拿着人我带走,不然你就继续往死里打,白费了气力还得多添一把柴火。”老者的话正中的男人的心思,他思考了片刻,便一拍手,道了句“成。”冯友伦很快被两个人架了起来塞进了一辆马车里。他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处,接下来又会遇到什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捡回了一条命。☆、儒生只晓弄文墨隔日一大早,路鸥便回来了。身上带着一些轻伤,面色却难看到了极致。“你是说,他们抓了胡十九?”张子初坐在破旧的草垫上啃着发硬的馒头,微微蹙着眉头问。路鸥双手握拳,懊恼道,“怪我跟的太慢,等我找到那刘府门前时,他们已经生擒了胡十九。我也试着想潜进去救他,可那衙门实在是衙役太多,我根本寻不到机会。”“怎能怪你?要怪也怪那个胡十九太冲动了。”“我看,我们还是写封信去京城通知沈哥吧,这种情况,单凭我们几个怕是成不了事。”“沈哥如今在京城吗?不然,咱们直接写信给那位?”“那位?”张子初歪着头问。见二人不答话,他自顾自咽下了手里最后一小块馒头,而后拍拍衣摆站起身来,“你们介意,这封信让我来写吗?”此话一出,奚邪和路鸥同时盯住了他。“别紧张,我只是有个疑问想顺便问那位一问。”“好吧。既然公子想亲自执笔,我俩也没意见,但切记不要用原来的字迹,以免落人口实,节外生枝。”路鸥率先妥协道。不多一会儿,二人取来了纸笔,研好了墨汁,却见张子初手腕一翻,将右手上的狼毫转到了左手指尖,才一笔一笔落下字来。奚邪伸长了脑袋去看他写了什么,却发现张子初只是规规矩矩将这长平县所发生的一切通述了一遍,并没有提及其他任何的人或事。只是临到末了,却忽然问了一句:尚记得种伯仁否?他和路鸥本以为张子初想借机问一问金明池的事,却不料他不但对那些只字不提,还问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种伯仁是谁?”“一位故人。”“姓种……他和种渠有关系吗?”“也许吧。等到回信,便知晓了。”张子初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冰冷,奚邪二人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奚邪张了张嘴,刚想再问个究竟,却不料忽闻院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他和路鸥连忙走出去瞧,第一眼所见,竟是一把官刀。刀是悬在人腰间的,红鞘黑柄,柄头镶有铜豹,是典型的衙门所用。再顺着扶刀把的手往上看,便看见了一张刚直方正的脸。“捕快?”路鸥大惊失色地看着十步外的这个男人。男人身旁还有其他几个差人,正帮着仓吏分发粮食粥点。“哎哟,你们家主人可好些了?我特地拿了些吃食过来给你们。”姓杨的仓吏捧着好几袋米粮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一嚷嚷,也让那带头的捕快注意到了这里。路鸥警惕地按住了腰侧的匕首,奚邪也双拳紧握目露凶光。就在二人即将发难之际,张子初却手里捏着刚刚写好的信紧随二人走了出来。“别乱来。”张子初经过他们身旁时小声提醒了一句,紧接着薄唇一抿,冲着那仓吏迎了过去。“多谢杨官人了。”“哪里哪里,也多亏了昨日先生慷慨解囊。哦对,这位是本县的万捕头,今日也正是他送来了这些补给,一会儿我再多添些药草给你们。”“万捕头,有礼。”“客气客气,我哪儿有这等本事。在下只是受了知县夫人所托,将之前拖欠的东西一并补上罢了。”“知县夫人?”“是啊,此事说来惭愧。本来居养院的用度该是朝廷拨调的,可如今衙门穷困,实在拨不出银两来救济这些可怜人。加上咱们知县年纪大了,时常犯糊涂,管不了这许多。好在夫人信佛,从来乐善好施,隔三差五也会派人来瞧瞧。”“这么多东西,夫人还真是慷慨。”“可不?听说咱们知县过几日就要任满回乡了,带不回去的东西夫人都赏给了这居养院。”杨仓吏在一旁补充道。“任满回乡?那新上任的官员已经到任了?”“这……”张子初明显看到对面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按照朝廷规制,就算老官员任满,也必须坚持等到新员上任后亲自交接了绶印才能启程返乡。但这位老知县如此行色匆匆,违反规制,看来是另有隐情。“嘿,本来杨老兄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这世道,竟还有人会对素不相识之人倾囊相助,今日一见先生,果然风采卓绝。”万捕头哈哈一笑,很快扯开了话题。“捕头过誉,我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替我家郎君积些福德罢了。”“来这里之前,本以为会是个惨不忍睹的情况,却不想倒见院中开了锅灶,架了柴薪,细问之下,才知是遇到了主人家这般贵人相助。”“应该的,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倾囊相助,又岂止绵薄之力?”“倾囊不能填海,绵薄无以补天,实在不敢称功。”张子初这番言辞使得万捕头眼前一亮,“先生与主人家果真好气度!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拜见你家郎君?”不远处的奚邪和路鸥心惊胆战地看着正和那捕快客气寒暄着的张子初。本来听闻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些捕快不是来找赵方煦的,才刚放下半颗心来,却又听那姓万的捕头这么一问,顿时又警备了起来。此时赵方煦就躺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中,只要那捕头稍一抬腿,走上两步掀开车帘,就会发现这个他们满城追捕的“通缉犯”。张子初闻言也神色一僵,但片刻就恢复了平常,“自然可以。我家郎君就在那马车上,万捕头随我来吧。”张子初说着竟主动将那捕头引至车旁,看的奚邪和路鸥心脏骤停。“公子是疯了嘛!”“且看看情况。”路鸥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微微挪动了拇指,将那匕首露出刃来。“我家郎君向来安分守己,潜心读书,只是偏偏遇到了穷凶极恶的歹人,竟将他害至如此境地。”张子初便说着边缓缓掀开了身旁的车帘,车帘一开,万捕头便清楚瞧见了正躺在车中沉睡的赵方煦。马素素脸色煞白地守在他身旁,只见张子初对自己微微颔首,方神色稍安。“今日与捕头投缘,便趁此机会替我家郎君问上一句。若这长平县内有位高权重之徒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捕头是管与不管?”面对张子初的质问,那姓万的捕头忽然僵在了原地。奚邪二人重新往马车旁近了两步,只见对方木愣愣伸着脑袋在车里看了好一会儿,不动神色地又收了回来。“万捕头?”“……在下想起还有公事未完,就不叨扰了。”万捕头神色凝重地冲着张子初一抱拳,匆匆带人离开了居养院。等人一走,奚邪和路鸥就迅速围了上去。“公子为何要这么做?他可认出赵方煦来了?”“我见他不像是助纣为虐之人,才有心试一试他。至于认没认出人来嘛,我看十有八九。”“公子怎可仅凭一面之缘如此判断他人,他若是回去告诉那种渠,我们至今所做岂不是功亏一篑?”“呃,这次是我不对,我太鲁莽了。”张子初微微一笑,却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不过,这位万捕头真的不像是坏人。”“……不像坏人?公子活了二十多个年头,竟还用简单的好与坏来区分旁人?”“我也觉得这个万捕头不像是坏人,他若想邀功,刚刚何不直接拿下赵方煦?”车里的马素素和声道。“马姑娘此等妇人之见,就别帮衬着说话了。”“奚邪!”“……好好好,算我口不择言。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先把信寄出去吧,然后赶紧离开这居养院,另找个地方将赵方煦藏起来。”路鸥提议。他们从张子初手上取过了信封,却又听见车里的赵方煦迷迷糊糊叫唤起了隐娘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马素素用怯懦的声音犹豫着开口问道,“我们就不能先想想办法将那隐娘的尸身救下来吗,让她多挂在那衙门口一刻,赵方煦怕是都不得心安。”“马姑娘,我们又何尝不想救她,这实在也是没法子。”奚邪和路鸥此时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行装,但他们很快发现马车里的所有东西都不翼而飞了。“车里的银两和衣食呢?”奚邪急问道。“那些,已经被我赠予院中之人了。”张子初坦然回答。“……什么?!”这一次,奚邪是真的气极了。他粗喘着气看着一脸平静的张子初,猛地砸碎了手里的水壶。“公子你!”见奚邪扑向了张子初,路鸥连忙拉住了他。马素素见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还以为他要对张子初动手,吓得赶紧去劝,“不关张公子的事,是我看那些孩子可怜,要怪就怪我吧。”“你们……你们两个是要气死我!马姑娘妇人之仁就算了,公子你怎么也如此不知轻重?”“那些东西是咱们一路上的用度,就算公子和姑娘想帮人,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比起奚邪来,路鸥向来要稳重些,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也是真的生气了。“妇人之仁?”张子初忽然歪着头喃喃重复了一句。“公子你比妇人还不如呢!马姑娘这些日子还会偶尔替咱们洗衣做饭,你却除了写字画画什么都不会!”“……”“奚邪!别说了,越说越过分了。”“我说的不对吗?怪不得希泽公子当初要夺他的身份来成事,他这样一个只活在风花雪月中的闲云子弟,根本就不知人间疾苦,人心险恶!”路鸥虽然也觉得张子初有些成事不足,但他毕竟是那二位的好友,他们也不可太过分。正有些担心地去看张子初的反应,却不料他正低着头在想什么心思,完全没在意奚邪的责备。“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两?”张子初忽然问道。奚邪正骂得痛快,被他这一问,却是如鲠在喉,有气也撒不出。“马姑娘说得对,至少,我们得先救下隐娘的尸身。”“公子有办法?”路鸥试探着问了一句。“可以一试。把你们身上的银子都拿给我吧。”张子初的要求听上去有些厚颜无耻。奚邪和路鸥同时一愣,却见马素素先一步从自己身上掏出了银两。“我这里还有一些钱,公子尽管拿去用。”“多谢马姑娘。”张子初接过了银子,又将目光转向了奚邪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后,二人终于投降般地从腰间掏出了钱袋子。奚邪一边倒出里头的银两,一边嘟囔,“早知道就该在信里多添一句,让沈哥再捎些钱财过来。”“……还是算了,他们如今也正在筹备银两,我们还是不要再给他们添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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