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乃至于每一分钟，都好似不断发生改变。
不止是风念念，还有这个世界。
那风念念也不好总宅，总会出去看看，观察一下世界的变化。
所以风念念有时候无聊，也会去圣门窥探。她修为精深，别人也察觉不到。
那么凌霜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如此的映入了风念念的眼中。
风念念瞧出了凌霜的变化，一时心中也颇为感慨。
冬去春来，当风再次吹过凌霜脸颊时，这一年多时间，凌霜脸上神气也是发生了变化。
他神色还是那么骄傲，然而曾有的卑微和不安却是从他面孔上消失了。
陆芷宁是个节奏大师，她口号喊得一套又一套，总是能让人从中纂取力量。
谁要是跟陆芷宁相处一年，让陆师姐给你上一课，你必定会重获新生。
那么眼前的凌霜就是如此。
一个人若曾经有些许自卑，那么当他自卑被治疗后，反而会比一般人更骄傲些。可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孩子眼神更加悠远，眼中更可看出一种志向。
这孩子对他的未来有着美好期许，显然准备在灵域干一番大事业。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因为一个人若对未来有希望，那么他总不会太极端。
就跟你呆在一个公司，指望升职加薪，那自然不会希望这个公司破产一样。
他果然天资出众，甚至好像生来就与别人不同。
这一年多时间，凌霜连连击败数位师兄，甚至越级挑战了一位圣门长老，皆胜之。
最要紧的是，他挑战这位圣门长老乃是这位天才的前师尊。
有人便称他狂傲无礼，不知尊卑，不知感恩。
人家前师尊虽然待他苛刻一些，可总归是有过师徒名分。既是如此，凌霜这擦边球打的，简直是将礼数规矩皆踩在脚下。
如此反骨，还不知晓此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可修士界是现实的，在这个世界，菜是原罪。
凌霜既有实力，怎么狂都可以。
陆芷宁收他为徒，别人只会觉得陆芷宁慧眼识珠，十分了不起。
若不是陆芷宁拉凌霜一把，岂不是令凌霜明珠暗投，就此埋没。
别人都这么说，有部分是因为陆芷宁的营销，亦有部分是不明真相路人的真心感慨。
这世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无论如何，陆芷宁对凌霜确实有大恩大德，乃是这位未来新星的大恩人。
更何况陆芷宁一向把态度拿捏得很恰当，她既不会失了自己威仪，又不会让凌霜觉得盛气凌人。
平心而论，陆师姐确实是教导凌霜最好人选。
换做旁人，有人会对凌霜太谄媚，有人又会对凌霜太苛刻。
唯独陆芷宁可以拿捏得恰到好处。
当风念念这么分析时，她确实是当真放下了。
也许不是对慕容放下，而是对眼前的凌霜放下。因为这个孩子受到教化的那一瞬，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慕容。
她的爱人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再也瞧不见。可对于这个孩子，也许是一件好事情。
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偏激冷漠的人呢？
拥有庸俗又圆满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怎的，她盯着那张凌厉美丽的面孔，却再难生出酸意。
仿佛所有的酸楚都伴随那一日凌霜拜陆芷宁为徒消耗掉，只此一次，再无其他。
这些念头涌入了风念念的脑海之中，使得风念念竟生出了几分的古怪。
难道自己的情意竟然是如此淡漠的东西？
为什么区区一年光景，她的心情居然能这么平静，居然接受凌霜不是慕容。
但有时候她回忆起和慕容曾经相处岁月，却也仍然有着一股甜蜜和难受。
如今凝视这孩子产生的平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然而这时候，另外一道身影映入了风念念的眼帘。
一年多时间，宫眠改变倒是不大，可能只是稍微长高一点，显得更可爱一点。
但事实就是有许多的事情发生了改变了，就好似现在，宫眠处境也就有些不妙了。
从前宫眠修为平平，可跟随他的人却是不少。
因为宫眠不但是门主之子，为人还十分大方。小少爷出手十分阔绰，有什么好东西，都随随便便送给身边的人。那时候他身边前呼后拥，可是簇拥不少人。
现在凌霜身后开始有了追随者，因为凌霜看着是只潜力股，很了不起的样子。
他既是陆芷宁的重要资产，也是其他许多人看好有升值潜力的未来大佬。
别人都说凌霜未来可能成为圣门门主。
这话此刻说起来可能嫌早，不过已经有聪明人开始学着陆芷宁跟投了。
当然如此造势，也是陆芷宁的老强项了。
现在凌霜只升级一年，陆芷宁还算比较克制。等到凌霜立起来后，陆芷宁的后期营销会更加疯狂。
不过就算是现在，凌霜的实力加陆芷宁的宣传也是有了一定效果。
有一圣门弟子本跟在了宫眠身后，此刻他略一犹豫，终于也是下定决心，跑到了凌霜跟前。
这弟子露出了一种讨好的神气。
凌霜眼底深处似有些不屑，可他想到了陆芷宁的话，还是忍耐下来。
成大事者，无论你心里怎么想，都不要将不满意展露在面孔之上。
有些人你瞧不上，也不能推给对头人。
宫眠身侧其他弟子都生出不安，宫眠却似很佛性，好似未曾察觉一般。
风念念心里就想啧啧。
她想起宫眠那一番咸鱼高论，看似无懈可击，搞得风念念都被绕住了。
可小孩子的观点却总是及不上成年人的智慧。
有时候说法，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一个人若只有资源就够了，那么好好咸鱼苟着也无所谓。然而人就是很奇怪，有时候你有了资源，还想要尊严。当你的资源能带来尊严时候无所谓，然而别人也不会永远都捧着你称赞你的。
就好像现在，多尴尬，多难受啊！
风念念心里都忍不住啧啧。
宫眠想起跟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很打脸？
风念念当然不会跳出来，告诉一个小孩子你被打脸了。她这样子看着宫眠的背影，蓦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眼前一切虽还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风念念的心里面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陆芷宁虽然聪明，然而未必能保持这样子的平衡。
风轻轻吹拂，吹动着枝头的树叶拂动。
如此到了第三年，风念念也穿越了两个年头。
这一年过去，宫眠显然更倒霉一些。他最后一个跟班也是跑路，这事情搞得有些尴尬。
其实他是门主之子，就算是天资差一些，也不是每个跟班都那么具有上进心。
那么就算凌霜优秀一些，本也不会将宫眠孤立。
这门主之子出手阔绰，本来也不失为一个抱大腿的好选择，更何况宫眠也不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可是凌霜却生出报复的心思。
这门主之子生来软弱，偏生又有这么一副好运气，谁见了都会不快。从前凌霜拼命挣扎时候，有人却是很悠闲的过日子。
有些人成功之后会放下，可凌霜却放不下。
如今凌师弟声势正盛，都听说谁要是跟着宫眠，便是与凌师弟为敌。
凌师弟天赋惊人，声势滔滔，传闻他以后一定会成为圣门门主。
加之这些日子以来，宫行素日子也不大好过，连带他那废物儿子也地位直线下降。
这一日圣门一堆“凌派”的弟子聚集，似乎是刻意挑衅。
“这块桃园，乃是家父专门令人栽种，师兄们若要练功，不如另觅别处，何必一定要毁了桃树。”
宫眠有意保住自己那些桃子，故而现身阻拦。
然而周围却是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
“宫师弟，你太过于娇气了。”
“此地种一片桃园，只不过让圣门沾染了奢靡的风气。”
“将这些果树毁之，正好做我等修士习武场所。”
一片哄笑声中，凌霜一脸冷漠，站在一边。
他怀中报剑，唇角蓦然泛起了一丝冷笑，眼底流淌一抹狂热的狠意。
十二岁的男孩子已经开始抽条，渐渐褪去了孩子的稚气，脸颊也渐渐开始变得像是成年人。
凌霜那张秀美的脸庞也开始增加一些成年人的英气。
眼前之事，好似不关凌霜的事，可是这种欺凌乃是他默许的。
凭什么！为什么自己出身寒微，被那烂人师尊呼来喝去，受尽屈辱。而宫眠这个门主之子，却总是高高在上，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别人都需要竞争，个个在泥潭里挣扎，可是有的人却是干干净净，好似这一切不关他的事一样。
这么个废物，本来就应该活得悲惨一些。
有人已经出掌毁树，满树好好的果子被震落在地，沾染了泥污，可惜不能吃了。
眼瞧着那人要施展第二记，宫眠竟主动凑过来，挨了这一下。
咔擦两声，宫眠竟断了两根肋骨。
那人瞧在眼里，也是微微一怔。
他不由自主地瞧上了凌霜，凌霜却一脸冷怒，一副就这表情！他显然觉得对方可以继续干。
然而这时，一道冰冷的嗓音响起：“住手吧！”
这些人闹得太过分了，风念念终究还是现身。
她本来不愿意插手凌霜人生轨迹，可是现在却无法忍耐。
就好像她曾对自己说过那样，要做就做自己想插手的事。
风念念衣袖一拂，在场修士也纷纷后退，这些圣门弟子个个大惊失色。
更何况，风念念已经察觉事情发展奔赴向另一个很极端，很可笑方向。
教导凌霜的是陆芷宁，然而群穿的却是一大票。
当然陆芷宁最擅长的就是结盟了，她长袖善舞，最善良就是缔结利益共同体。
如此一来，这些群穿的灵域修士如今已经结成了渗透入各门各派的庞大势力。故而就连宫行素这个门主，如今也是声势大跌。
陆芷宁站在凌霜身后，而这个庞大组织又站在陆芷宁的身后。
那么最后结果是区区两年光景，宫眠这个门主之子就变得十分的狼狈。
陆芷宁没找风念念结盟，也许是因为风念念拒绝了她一次，也许她生气风念念成为雪河天女，又或者她分析出风念念无意于此。
风念念对陆芷宁本来也是不干涉，不反对。
但是现在，一切却是不一样了。
因为凌霜不再是被人欺凌的小可怜，他结党营私，开始凌霸别人了。
而且凌霜的性情，已经膨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比如此刻，在场别的人心生畏惧，乃至于羞愧。可是凌霜面颊之上却油然而生一抹愤怒！
就算面对雪河天女，凌霜似也无甚畏惧。
他嗓音里甚至蕴含了一抹讥讽：“雪河天女果真心善，只是我被别人欺凌时候，莫非就是活该。”
风念念摇摇头：“凌霜，你从前是被人苛待。可你已经战胜前师尊，使得他名声扫地，甚至长老之位不保。从前待你不好的人，已经受到责罚。你的愤怒也应该停止了，学会放过自己，而不是不放过从前过得比你好的人。而你的心，也是一生一世，都得不到解脱。”
陆芷宁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一个人曾经受到伤害，可以去报复，然而却要学会停止。
可凌霜却不屑一顾，甚至冷冷一笑：“说到底，只是我出身卑微，不如那个废物罢了。”
风念念便觉得自己简直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了。
她忽而有一种感觉，感觉凌霜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故而意识到许多人在谄媚他。
就连自己这个当世传奇，他也有意试探。
风念念蓦然冷冷一笑。
她手掌轻拂，凌霜肋骨顿时断了两根，与此同时，一颗摔坏的桃子塞入了他的嘴里。
虽然她早打算打魔头，然而如今才是第一次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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