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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见(2 / 2)

“夫人眼下兴头并不好。你等下同我一起进去,找个地方坐了便是。里面只坐了几家亲眷,小姐们都在廊下赏花,你家姊妹便跟着我的丫头去找她们。”

李氏屈膝感谢。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妹妹才咋舌道:“长姐,这布政使府里规矩可真严。”

“高门大户,自是不比我们人口简单。”李氏回头温声说,“还记得长姐教你们的吗?万万不可得罪了人。”

又肃声道:“更不可为难无寄,这府里上下都是眼睛,叫别人看去了,李家的名声便难保了。”

看她们点头应是,李氏也觉得头疼,她何尝不想循循善诱,可好说歹说弟弟妹妹和父母就是看不惯谢无寄,非得拿出布政使家压他们才行。

幼子顽劣,父母年老愚昧,李氏夹在中间,自己也十分为难。

过了会儿,李氏便和她们分开,随着弟媳进了花厅。

她垂首敛息,温顺恭敬,略见了礼便在席间默然坐下。

也就是这时,她才抬眼,瞧见了主座上的那位眼生的小姐。

李氏手中刚刚执起来的茶盏呆住。

恰好此时,元苏苏撩眼过去,往有人进来的地方瞧了眼。

和她对上目光的一瞬间,李氏险些把茶泼了,而后才赶紧放下来。

老天……你怎么会放这样的仙子来到人间?莫不是她历了劫,便要成圣去不成?

李氏后面便一直垂首不语,不敢再看了去,唯恐冒犯。

元苏苏看着角落那个温顺的妇人有些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她见过的人太多,有些家眷或许围在人群外进不来,她扫过一眼有了印象,也是有的。

她起初并未太在意。

宴会到了下半巡,元苏苏要出去更衣,布政使夫人忙让儿媳引她出去。

元苏苏更完衣,方才两盏淡酒的酒劲也有些消了,只说要去园子里转一转。

布政使家这位儿媳是个眼睛明亮的年轻人,爱笑,也接得住话,只说:“那我陪元小姐去,咱们这园子远不及京中的大,却也可看个江南的秀气。”

元苏苏点点头,略看了一眼,便想着谢璩要来的事。

谢无寄并未在赴宴的人之中。

李氏的四个亲生弟妹都打扮整齐,去了宴上;而这自然是没有他的事的。他也只是来替表姐搬书,顺带也可避过舅舅舅母。

他已经感激,李氏在布政使府的处境并不容易,今日进府时丫头的态度便可管中窥豹,他并不会给李氏更多添些烦恼。

李氏是唯一对他有善心的人。

谢无寄毕竟在读书上有些天赋异禀,又比小厮细心,便亲自将书箱里的书册按类整理完,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以幼子开蒙时的顺序,一一放入书匣里。

而后,垒在书案上。

此处不过是布政使府中的一座小院,东边的耳房理出来给李氏平日处理院中杂务,需要看帖,因而布置下了书案书橱,还有小小一盏灯。

他曾经也祈祷过,愿自己长大后也能有这样一间小小书屋。

窗中冬夏春秋,四季倏忽而过。他便可以坐在那里看书,恬然无畏。

……

谢无寄扣上书匣,从书房中退出来,将门合上。

院子里的丫头都跟着去了花园里,只有一个未束发的小幺儿在影壁外坐着。

谢无寄出了垂花门,同他拱手说:“我想清洗下衣物,请问何处有水可用。”

小幺儿撑着脸看他,也不大爱搭理,只给他指了路:“往东边去,将到园子那一带,有处水井,我们平日都在那里打水。”

谢无寄道谢。

寻常小富人家的院子,是三进三出。李府整体构造上也是如此,只是在后罩房之后,添了一个小院子;又在正堂东边设了一个简陋的耳房。

而于整个布政使府来说,这间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不过是府中的一角。

单单是人们住的地方,便有不下十个这样的小院子。更遑论宴饮起居、接待来客、公子读书、大人办公、聘请幕宾、库房厨房等地。稍不留神,在这府中便会找不到来时的路。

好在谢无寄一向是一个谨慎的人,记性也极好,并未走错路。

他谨记着今日园里在宴饮来客,在园子最外侧止了步,寻到了那口水井。

他平静地打起一桶水,将骨骼偏长的双手浸入冰凉的水中。

素采怀里揣着信,平日一向举止稳重的她难得也大步跑起来。

还好借了官家的折子进京,元公爷的回信不过十日便到了,她即刻就得拿给小姐,迟则生变。

回禀了布政使府的人,知道小姐在园子里,素采又快步往园子里跑。

路过一片林子,素采眼尖,看见一截裙摆十分眼熟,当即便知道是小姐。

她喘了口气,还往前走,却没看见地上,冷不防被撞了下。

素采趔趄,“哎哟”了一声,叫不远处桃林下的一围人都看了过来。

她顾不得喊疼,隐约刚才听见闷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在井边的少年手上多了血痕,刚支着膝盖,湿淋淋地站起来。

素采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你,你……”

“素采,什么事?”

元苏苏已看见了,越过桃树弯腰过来,刚要说“你手里拿的什么”,一向目中无人的她,却看见了旁边的那一个,兀地、僵硬地、史诗般地立在了当场。

她目光就错愕而震惊地死死盯着那个少年,眼睛睁着。

随着少年站起身来,低头告罪,她的反应也越来越明显,让周围的人都有了些寂静,不敢出声。

春野胆战心惊地感觉到小姐捏紧了自己扶着她的手,这不是个好消息。

少年垂着头,眼睛恭顺而安静地看着地面,并未直视她们这群女眷。

他一身布衣湿透,前襟往下沥沥滴着水,袖口也仍有一片污迹,裹着他的周身,像不觉得凉。

他还不到弱冠的年纪,额头碎发风吹飘忽,还是那张冷峻森然,如山如月的脸。甚至低着头,还能看见他细剑一般的长眉下,有一双收敛的眼。

他在少年时,总是垂着眼睛,不正眼看人,以示谦卑。

于是后来他抬眼时,没人想到,他已是杀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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